Thursday, December 31, 2009

多年父子成兄弟

本想趁岁末好好总结一下这几年的日子,结果2009的最后一天在"在家办公赶项目书"中度过。

还是先别总结了,只想感谢这一年甚至几年中,帮助我、关心我、鼓励我、爱护我、喜欢我的人。也谢谢打击我批评我的人。最重要,谢谢看见过我最致命弱点,并且拉了我一把的人。

今天一大早去了白云观,去拜药王孙思邈,以及他左右的张仲景、华佗。求他们保佑爸爸的身体能够逐步康复,本命年平平安安。

以前只是听说白云观庙会热闹非凡,今天来了才了解到白云观历史悠久,始建于唐开元年间,金末毁于大火。后来“长春子”丘处机同学在此建长春宫,羽化后,尹志平又继续修建了白云观,此后这里成为龙门派的祖庭。中国道教协会就在白云观内。

整个白云观有大小殿堂十九个,供奉着中国民间的各路神仙:玉皇、吕祖、八仙、圣母、财神、福禄寿三星、雷神、邱祖、文昌……掌管了世俗生活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功名利禄、人情法理的各个层面。观中走一遭,我觉得身为俗人,我们的欲望与思虑是那么多,这一生的空虚与无助,总是需要很多满足和安慰来填补。

我跟着带我来的阿姨买了香,烧了香,捐了功德,请了太岁,磕了头。听说拜了道观就不可以再随便拜佛寺,可两个礼拜之前,我刚刚在天涯海角朝着南海观音的方向拜了又拜。

二十多年的文化教育,我的信仰是如此混乱。或者说我并不是信什么,而是怕。我怕像带我来的阿姨邀请我时说的那样:“六年前我为我母亲的病来拜白云观的药王,后来我母亲一直很健康;当时没来的那几个朋友生病的家人就不好了……”

听了这样的话,我就不敢不来拜药王。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起来是一点“科学发展观”也没有了。

玄妙的是,今天在白云观,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脖子上戴了三年多的挂坠儿莫名其妙地断了,再不能带回去。而三年来我的确过的很“点儿背”,这是不是丘处机给我的暗示呢?又,我在白云观后院瞎转,一不小心来到一个“小蓬莱”的庭院。回廊与假山布置精巧,我无意识地沿着假山石凳阶而上,回环转折几次,忽然瞧见一块大石头,上面写着——

峰回路转。

呵,想来也许真有玄机。就像爸爸说,他以前是纯粹唯物主义者,这次大病一场,虽然没有转换看法,但却更敬重自然和那些未可知的神明几分呢。

今年本来有很多故事值得回味,可是爸爸这一病,过去种种便显得微不足道。“多年父子成兄弟”,上至宇宙洪荒,下至儿女情长,五百年的资本主义史,九亿农民的土地使用权,乃至“香烟、洋火、桂花糖”的街声巷语……都是我和爸爸每一次神游天地的无限风景。爸爸作为我的精神支柱和Soulmate存在。他的生病,让我第一次发现我在世上是如此孤单,第一次明白成家的意义,在于终有一天我的灵魂必须被迫撇开他,另外找个伴。

于是我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心理“断奶”了,比很多同学朋友迟了很多年。第一次走出精神的襁褓,我教会自己凡事不要感慨和抱怨,凡事往积极的方面想,凡事没有“本该如何如何”,命运也许不掌握在我手中,但“当下”却掌握在我手中。

“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多么amazing的人。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哪怕我拥有全世界,我也没法放下你。”

谢谢你这样说,有许多人,值得我们如此这般地相亲相爱相偎依。

2010,新年快乐。

Tuesday, December 29, 2009

“一格兄雅正”

收到某个我从小一直叫“叔叔”的学者送我的新书。扉页上题曰:“一格兄雅正”,不禁飘飘然想到“广平兄”的佳话。

听说这里“兄”并非长辈屈尊对小辈开玩笑,而是一种古代常用的称谓,既可以是对同辈,也可以是对晚辈,而且男女不限。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今天的语境下,被叫做“一格兄”和有朝一日有幸成为“董先生”一样,都是父权社会里,一个女人最大的受尊重了吧?

就好像前几日饭桌上听说,一个父亲甚为宠爱自己的女儿,于是每当高兴地时候,就冲女儿叫“好儿子!”

这种微妙的虚荣,又诱人,又危险。身为女人,在男性世界里,究竟是要强调性别特质而得到爱慕,还是要淡化性别差距而赢得尊重呢。两个我都想要。最近越发感觉到,最有吸引力的人,是类似于我所理解的菩萨那样的凡人,不是不男不女,而是极其男人又极其女人,集理性与感性于一体,在百炼钢与绕指柔间震荡,自是风情万种。

南海十日之苦雨终风也解晴


走在海南的山里,随处是如此的蓝天白云,野苇炊烟。

行前,心里就惦记着东坡老友,途中,更是处处遐想着他当年的神采。纵是夕阳暮年,海天一隅的他,还是留下许多动人的故事。都说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梗。我常想,那个年代没有报纸杂志互联网,他同时代的人,是怎样在第一时间读到他的作品的呢?一定须是士大夫阶层中,交友深广,network强大的人。因此在那时读写苏诗,该是种时尚,是地位的象征。谁能最早读到新作,恐怕就说明谁在官场门生、关系最多吧。

我是这个时代的野人,行尽世人的繁华深处,我还是最爱这无言的山野。吟笑,放歌,我敢肯定,这一次我不是故作放达。在生死离别的边缘兜了一个圈,我经历了失去又得到的洗礼。这当,我拥有整整一天的浮生暖阳,没有病重通知,没有家属签字,没有deadline,没有过期,没有欠费,没有迟到,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据信,没有约会,没有表白,没有堵车,没有聚会,没有失窃,没有流泪……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是多么多么地幸福。

公元一一〇〇年,六十五岁的苏轼从海南遇赦还家。在横渡琼州海峡时,他写下了这首我非常非常中意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是为南海十日之完结篇。

Monday, December 28, 2009

南海十日之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黄昏,五指山市旅游局。看见他老人家。就不由自主想起红色娘子军的调子。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这次南下,一路上看到祖国一点点的变化和发展,脑子里也不断重现07年夏天的西北考察,
06、05年的湖南考察。城市在趋同,三亚和银川、兰州在建筑上说不上什么区别,五指山的
超市卖着保靖县城超市里的东西。东北的大爷大妈们来这里炒房、过冬,河北的小伙子来培育
新的玉米品种,特种部队的军官也穿着花花绿绿的岛服来疗养,解放军军总医院马上要在三亚
建立疗养基地,三亚街上到处是海字头的军车,据说五年后海军要收回亚龙湾的使用权,也不
知道是真是假。黎族和外来汉族关系不好,在汉人口中,黎族男性很懒惰,不干活,天天玩儿
彩票,老婆去种地,回家还要挨打。而在黎族人眼里,北方的汉人来,抬高了物价房价,东北
人个个是彪形大汉,脾气大惹不起……

啊,究竟什么样的社会理论才能解读这些层层叠叠的现象?我是来度假,不是旅游,也不是考
察。我放自己一马不去深究这些问题,只是觉得值得记下来放在这里。

好久不写blog,每天自己面对自己的时间少的可怜,只好任blog质量下降,虽然我很想写得好
一点,深刻一点,精彩一点。对不住还在坚持看的各位了。

但我会一有空就坚持写的。争取早日恢复正常水平。

Sunday, December 27, 2009

南海十日之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都说三亚归来不看海,除却亚龙不是湾。

我看是言过其辞。亚龙湾风平浪静,海面辽阔,当五星级饭店的后花园固然算得上大气,当南中国的“阳关”则少了磅礴。

我爱崇武古城,绝壁上五百年的家国安危,礁石外一百里的彭湖往事。

我爱浪茄湾,因为碧澄澄的海映着绿葱葱的山,滑翔机像蜻蜓一样飞过来飞过去,那是香港城市奇迹的一部分。

我爱Point Reyes,穿过红木林和大片牧场,灯塔明灭的峭壁下,回家的小鹿闪着黑亮亮的眼睛。
……

总之,亚龙湾千篇一律的酒店和一览无余的海滩,没有顺势而起的山来呼应,显得那么平庸。

不过亚龙湾是个适合和自己相处的地方。我在黄昏到来,赶着潮水,一路往西,走啊走啊,等着游人一点点散去,等着太阳落山,椰林变成剪影,白云变成乌云。



天色再暗一点,游泳的人也都回到各自的酒店里去了,大海终于变成了空寂的泳池,细语变呼喊,颜色蓝转碧。适宜上演错误的山盟海誓。

没人山盟海誓,倒是有几对在拍婚纱照。我就自顾自地走着,一脚海水一脚沙,竟然不自觉地哼起歌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

那些天南海北的老友们啊,不知道你们忙碌的生活中是否会时常想起我。这次回家整理抽屉,抖落出从小学到现在,所有的书签、贴画、圣诞卡,信件、磁带、纪念册,而且也真的有许多快香橡皮,我的物理同桌和心理同桌们总是很慷慨,送过我太多一辈子都舍不得扔的东西。而我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最爱哭的你”。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的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

其实,有时候我们心里惦记一个老朋友,很多年过去想起她还是很温柔,当年的样子当年情,却不懂得表达,不晓得怎样让她知道。或者我以为她是否知道我惦记她一点不重要,只要她过的好,那也就足够了。于是我会在很意外的时候收到Kay的信,穿越大半个北京城去赴funa, doveblue的饭局,也可以四处去找寻nevermind的电话。多年不见,也只是想见见而已,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

其实,我想我也很在意谁会想着我,谁要自顾尊严地躲着我。我越发觉得让别人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情意,是一种能力。“我一直都在”、或者“我很想你就是太忙了”……其实都是借口,或者说是低能。对于没有安全感的好友,一定要用心带给她安全感。这才是做一个朋友的意义。因为朋友两个字界定的,不是一个人的自我范畴,而是两个人的互动关系。没有互动,就谈不上关系。以前是我不好,全把自己的低能当心宽了。

瞧,海边的思绪就是这么信马由缰,我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当时的感受,哪些是后来的加工。

晚上七点,天几乎全黑了。我还站在海边趟过无数浪花。我只有大海这一个听众,心中无限自由。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我的长发盘起 谁给我做嫁衣 

—— 一不小心,就唱错了。


Friday, December 25, 2009

南海十日之青山与温泉

罗大佑曾为张艾嘉写过一首如泣如诉的歌谣,名叫《小妹》。歌里
唱道:

“看看那异国拍摄的照片
小妹,可记得那青山与温泉
 
挥挥手的黑影再看我一眼
小妹,可记得我白色的从前
 
命运早已注定这红楼的一缘
这宿命中难舍的因缘”

一直都很向往青山里的露天温泉,而此行终于如愿。被青山与温泉拥抱的时分,我每天都要回味一遍。

周一到三亚,才听说七仙岭有个温泉。星期三的傍晚,我从五指山出发,坐上开往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的长途车,向七仙岭温泉进发。到了保亭县城,又转乘摩的,来到温泉班车接驳处。此时天已黑透,我不知道班车几点来,也没订酒店,赶紧抄起电话 拨12580“中国移动——一按我帮您”,接线生说七仙岭温泉所有跟他们有合作的酒店今晚都没有空房间了。我又打114,114给了我南美温泉酒店的电话,南美说他们还有房间,班车八点出发。我一看表, 还有一个小时,决定在保亭镇逛逛,买件泳衣——是的,我带了07盛夏在铜锣湾SOGO买的新款Arena来海南,却忘记把它带来温泉,于是决定花15块钱在镇上小铺再买一套。

买了泳衣,吃了肉松面包,喝了蒙牛早餐奶,我终于坐上了去温泉的班车。一路无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就来到了七仙岭的“南美”。

入住的时候据说只剩最后一间豪标了,我别无选择。谁知道是真是假?

迫不及待换上泳衣,冲个凉,奔向温泉。

夜里的温泉在微弱的萤色灯光下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我缓缓地走进池中,感觉皮肤在一个毛孔一个毛孔地打开,在北京冻得硬梆梆的骨头一下子酥掉,心也跟着酥掉了。

酥掉的人摊在池子里,身体溶化在泉水中,脑袋顺势倚着池岸突起的石头。就在仰起脸的一刹那,我看见漫天星光,在椰子树摇曳的枝头上,轻柔曼妙地旋转起来。牛郎和织女隔岸来了段伦巴,supernova跳起bossanova……我想邀请天蝎座加入这个仲夏夜星光泉歌大派对,可四处不见她的踪影。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十二月的北纬18度,竟被我误会成夏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看清昨晚星空下的一切。

七仙岭上的七个神仙就在不远的云里住着,过着逍遥的日子。据说每年这里都会举行登山比赛,去爬这些锯齿状的“神仙”。离开七仙岭的中午错过了班车,我做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迎着风飞驰。一路的青山和田地擦过肩膀,好像多年前慕田峪的黄昏,人在景色中前行,心在梦境中飞驰。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因为速度,因为温度,因为再不能重来的浪漫。

从房间的窗户里看见七仙岭


照片里可不可以没有大叔!


离开海南之前,又去了南田温泉。当晚先是在一个远亲那里干了几盅衡水老白干,到南田的“神州第一泉”已经头脑昏昏,被人搀扶着去更衣。因为又是临时决定,于是我买了我此行的第二套泳衣。。

在比南美更幽暗的灯光和更婆娑的树影里,我被服务生领到一个叫“玫瑰泉”的池子边,小心地走进去。水里漂浮着很多玫瑰花瓣,水温正好,不胜酒力的我,几乎睡着了。

后来的许多天,我都在极力回想后来我是如何从玫瑰花瓣的池子里爬上岸,如何离开的这神州第一泉,如何错过了我一心向往的“鱼疗法”。好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误入了一个桃花源。

难以忘怀的,是手心掬起温泉的刹那,落红缤纷,水殿风来暗香满。


当晚没有拍到温泉,只留下了一张沉醉表情的自拍。


Thursday, December 24, 2009

南海十日之裸游的遭遇

南海十日,写了序就想写跋了,- -b。岁末事太多,人太忙,注定要写的很慢。大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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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之行,是我生平第一次“裸”游。

从到达至离开,我没有买一份地图,没有搜集详细攻略,也没有“藏羚羊”或者“孤独星球”随身。只是偶尔在网吧搜搜驴友的帖子。去的时候,我也没有买回程票,没有book酒店,到了一个地方再现打听住店,做了许多一时兴起的决定。好像潜意识里,我希望有这么一次失控,希望被拐跑,跑到大山里,不回来了。

所以当蛇蝎美女范冰冰在椰子树下的广告上回眸一笑,说“我在三亚等你”的时候,我着实有些心猿意马,感觉在这自古以来流放之地,总该上演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戏码。

于是也就真的遭遇一路奇事异闻。或许对各位读者来说稀松平常,只有我这个土鼹鼠,看什么都新鲜。

奇事之一便是住青年旅社被拒。

我到了三亚就进网吧,抄了几个电话号码,打给鹿回头村的一家叫“迷途”的青年旅社。

我:“您好,我住店,请问你们还有空床么?”

旅社:“有,但是我们是青年旅社,只接受背包客,请问您是背包客么?”

我:“^&(*%^%^&$%……这个”,我心理想,请问背包客是一种修辞还是一种写实,是一个理想型还是一个操作定义??“我当然是,我刚从山里背包过来。”

旅社:“那么请问您住几天?”

我:“一天。”

旅社:“那不行,我们三天才起订——我们只接收真正的背包客。”

……

没有住成青年旅社,我拍拍身后Lafuma的浮土,背上这个六年来陪我走过许多山山水水已经开始掉渣儿的家伙,打听别的旅店去了。

我不能理解,什么叫我不是真正的背包客?难道只有那些爬个五指山也要穿始祖鸟、登北脸儿,背65公升以上的装备、拄着山杖的人,才陪住你这破青年旅社?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真正的背包客。他总是面朝前路,背对着我。想走的时候,抬腿就走。他说旅行的意义就是不断征服,宁可毁灭,决不留恋。他宠着我也害了我,他从我的左心房向我的右心室寄了许多明心片儿、暗心片儿,他是唯一曾跟我的窦房结合影留念的人,他竹杖芒鞋,他俱怀逸兴,他唱道,“平生不记荼蘼梦,独向江湖远处行”。

PS: 我对背包客的定义是:用最low的成本,做最high的旅行!







Tuesday, December 22, 2009

南海十日(序)



2009年,注定是大江大海。

这一年,我是一只居住在地下的鼹鼠,在自己刨的坑里吃土,和蚯蚓打仗,想念太阳,却只能披着月光。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我爬出洞穴,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忽然发现眼睛都要哭瞎了。

老天爷却还是眷顾我。2009年12月12日到22日,我离开家十天,去了海南。

这是三年以来,第一次放下所有沉重负担,轻松地上路,不去想昨日的是非和明天的粮食。只有平均摄氏25度的沧海、温泉、碧云天,椰子、槟榔、老榕树。

这不是一次刻意计划的旅行,却因为慷慨的父母、boss、以及朋友,变成承受那么多不堪以后的一个big treat。这世界上,只有我和阿童木知道这件事有多么意义非凡,只有我和寄居蟹知道这一切有多么开到荼靡。感谢阿童木,感谢寄居蟹。我在亚龙湾的沙滩上留下了M@X, 请你们谁都不要介意。有些事情,是只能between两个人的,有朝一日,请原谅我无情的理解或者多情的误解。

在回来的火车上,我躺了十六个小时,侧着脸,看倏忽而过的一丛丛枯枝在平原上沉默。我还是想起了老歌里的句子:“在有生多情之年,相互解脱。”


(待续)


Tuesday, November 10, 2009

台湾百佳No.1 罗大佑-之乎者也(1982)

台湾百佳001 罗大佑-之乎者也(1982)

专辑名:之乎者也
主唱:罗大佑
监制:果实(GOSH)音乐制作有限公司
发行:滚石有声出版社有限公司
制作:阪部一夫、罗大佑
编曲:山崎稔
录音:加门清邦、叶垂青、徐崇宪
录音地点:大阪SOUND CREATION STUDIO、台北 白金录音室、冠音录音室
封套设计:杜达雄
摄影:郑康生
发行日期:1982年4月21日
编号:GM8201/RR-009/RC-009/RD-1008


01.鹿港小镇
02.恋曲1980
03.童年
04.错误
05.摇篮曲
06.之乎者也
07.乡愁四韵
08.将进酒
09.光阴的故事
10.蒲公英


   这一趟音乐的路,走得好辛苦。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严肃与通俗间,我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索过来的。因为前面没有踪迹可寻。而现在,我想果实已经 在成长了。因此,请开启你通向心灵的耳朵——至少这里没有不疼不痒的歌。假如不喜欢的话,请回到他们的歌声里,因为这中间没有妥协。


  我们的音乐成长得很慢:“歌曲审查之,通不通过乎,歌曲通过者,翻版盗印也”,是不是大家都得想一想。处处防范,胸襟狭窄的执行者,就像坐在角落一边摔玩具发脾气一边啼哭的小孩子,谁也无能为力。


  该感谢的人太多了,但我知道不用一一列出,因为他们知道我衷心的感谢,虽然不善于表达。但我必须谈到我的父母,他们为我的叛逆承受的太多太多了。当然,还有向我们预示“凡走过的,必留下足迹,凡努力过的,必将收获”的那一位。


                   罗大佑——1982年4月



*黑胶文案:



观音静卧
淡水轻流
三百年来台北的天空
依然向下凝视
三十年来一江水
依然东淌
在该诞生的已经诞生之后
该消逝的尚未消逝
远处似乎传来朦胧似的呻吟
而有人视而不见
有人呼而不应
有人听而不闻
倒也相安无事
于是歌曰:
知乎者也之
呼者也知之
折也知乎者
也之乎者也
观音依然静卧
淡水依然轻流


鹿港小镇/罗大佑 (《童年》,联合文学,2002.12)


大 六那年我上台北见习,当时十大建设已经完成了,台北的农村景观迅速地消失,我从台中上来,有一种失去纯朴生活的感觉,所以就创作了〈鹿港小镇〉。其实到台 中去读书也是一种很好的体验,如果我一直留在台北就没办法写出这样的歌,我不是鹿港人,这首歌是我借题发挥,描写乡下的孩子来到台北花花世界的撞及,我相 信连在台北长大的我都有这种感觉,那么对于真正的乡下孩子一定冲击更大。小学时期由家里走到学校的几年,所目睹的生活景观的变化,此时对我而言更具意义, 我更能仔细地检视每一个细节,进行系统性的解释,找出相应的情感表征,谱进曲子里,最后人们听到时会唤起曾有的欣悦与怅然。最后一年的实习,我写了更多 歌,其中有〈走不完的路〉,比较没那么红,还有张艾嘉唱的〈幕前幕后〉,那时我渐渐有了知名度,唱片公司也觉得这个人可以写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又比较 不怕死,勇于挑战当时乐坛的陈规,因此给我的报酬也比较高。


从〈闪亮的日子〉之后,我跟音乐 圈开始有比较密切的接触,大六那年我还做过《刘文正时间》这个节目的音乐总监,这时候才真正进入了专业的领域。我了解到专业本身需要的一些态度和精神,比 如说必须在一个礼拜之内把音乐做好,而且必须呈现出与别人截然不同的风格。刚好见习、实习的那段日子给我满大的时间和空间去尝试和体验这些新的东西,因为 有医生这个职业作为后盾,我做音乐的时候比较没有后顾之忧,做什么都可以大胆一点。


〈之乎者 也〉、〈鹿港小镇〉这些歌曲,是透过一种吶喊的方式来表达对时光流逝、社会变迁的感伤,一般人都觉得带着一种叛逆的味道。从我的成长过程其实是看不出这些 蛛丝马迹的,只是到了大学以后,我获得比从前更大的发展空间,才能够把这些过去沉淀下来的多愁善感用音乐表达出来,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然而他们 缺乏这样的环境,所以没有办法很准确地说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算是大器晚成的音乐工作者,真正的天才在幼年时期就可以展现一些具有某种意义的作品,但 我是困而知之型的,我很听话勤劳地练琴,也拥有幸福的家庭。但也是在这个立足点上,我才能敏感地以一个「人」的角度感受时空的迁移、成长的失落,然后透过 歌曲连结人们共通的记忆与情感,唤起人们对逝去的童年与青春的乡愁,这正是因为我也是一个从懵懵懂懂间长大、摸索着成长之路的孩子。


台大人文报社《台湾流行音乐百张最佳专辑》关于《之乎者也》的资料


   1981年,一个年轻人拿着一卷demo带,四处找寻愿意发行的唱片公司。在连连碰壁后,当时刚成立的滚石接下这个案子。1982年,这个年轻人出版了 第一张个人专辑,酿成一股风暴,带来革命性影响,至今余波未息。唱片文案中一个着黑衣戴墨镜的卷发男子倨傲地宣告:“这里没有不痛不痒的歌,假如不喜欢的 话,请回到他们的歌声里,因为这中间没有妥协。”他就是罗大佑。

  当时的音乐环境十分恶劣,70年代的民歌运动已走入末期,成为风花雪月无病呻 吟的代名词;戒严体制肆无忌惮地摧残创作自由,每一首歌曲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发表。此外,知识分子及学院内的青年也不再有兴趣听国语歌曲,而在西洋的摇滚乐 或是古典乐中寻找感动。罗大佑可以说扭转了许多人对“国语歌曲”的既定印象,而且在社会中引起了空前的注意和讨论。《之乎者也》一年内销出了14万张,在 当时是个惊人的数字;许多过去不听国语歌曲的人,或激赏或狐疑,也开始聆听他的音乐。不过,这张专辑也遭遇到很多打击:歌曲送审时被新闻局刁难,好几首歌 无法在电台播放;保守人士更指责他思想偏激、误导青年。他以强硬的姿态回应了这些打击,在其唱片文案中接直指思想检查机构是:“坐在角落一边摔打玩具一边 啼哭的小孩子”;另外,他也拒绝上低俗的综艺节目打歌,对挖人隐私的媒体记者更是深恶痛绝、毫不妥协。对这种强烈的个性使罗大佑本人的形象有时甚至凌驾在 作品之上,而使他俨然成为新一代的青年偶像。

  当时这张专辑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批判性的歌词。专辑的同名曲《之乎者也》用轻快的雷鬼节奏和文白夹 杂的诙谐语调讽刺僵化的教育机构、风花雪月的流行歌曲和乡愿冷漠的社会;风格截然不同的《鹿港小镇》,则以沉郁的摇滚曲式表达出身处台北的失落感和对故乡 的怀念,在感慨传统丧失的同时,批判了盲目追求现代化的心态,的确反映出许多都会移民复杂的心声。除了批判之外,流行歌曲中最常见的主题——爱情,在专辑 中也有大相径庭的处理方式。《恋曲1980》歌词中既没有天长地久、也没有海枯石烂,而明白地说“你不必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这种诚实得几近“残酷” 的情歌,即使在今日也十分少见。另外,他用了三首歌来缅怀逝去的光阴:《童年》鲜活可爱地表现出那一代人幼年时的欢乐时光和期待,而没有许多大人为小孩写 歌时所犯故作天真的毛病;《光阴的故事》行云流水的编曲把这首凭吊过往青春的歌渲染得动人无比,成为国语流行歌曲史上的又一首经典;《将进酒》则深刻地唱 出了年少时对家国、对爱情那份刻骨铭心的矛盾之情。值得一提的是,写《童年》时罗大佑开始致力于歌词的口语化,《童年》因而成为他歌词创作上的分水岭。专 辑中还有两首他在大学时代将著名新诗编曲演唱的作品——崔健在比较自己和罗大佑的不同时指出,罗大佑长于用曲配合词的发展,在对这两首诗的诠释中就可以看 出他的功力。《错误》的编曲尤其突出,在抒情曲中插入摇滚段落的尝试,后来在他第二张专辑中的《稻草人》一曲中又有进一步的发展。

  总体来说, 罗大佑充分掌握了流行音乐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也就是“生活的真实样貌”,而且不论批判或者抒情,他的歌背后都有浓厚的感情基础。这样的词配上他率直、流 畅、听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旋律,再加上他在“词曲咬合”上的努力以及在整体音乐质感上的锐意经营(比如他曾到日本去寻找《鹿港小镇》里那样的电吉他音色, 或是着重大鼓小鼓的声音以营造摇滚的感觉;《乡愁四韵》中木吉他的编曲更是可圈可点),《之乎者也》的出现,让当时所有人看到了台湾流行音乐继续往前发展 的可能性。

  秀异的作品再配合整体企划的成功(他们首度以召开记者会、发新闻稿的方式,主动介绍这张富争议性的专辑;这也成为日后唱片宣传必用 的模式),迸射出难以想象的影响力。这些因素凝聚到下一张专辑——《未来的主人翁》,风格更完整、音乐更丰富、词意也更加深沉,终于酿就整个80年代青年 人无可替取的共同记忆。

子子孙孙永宝用 世世代代传香火

亲爱的周书,

昨天晚上我们去和王学兵拍公益广告,回来都12点了。
从歌华大厦出来的时候,天上又开始冒雪,飞扬的小颗粒,在路灯下让我想起一个遥远的词汇:丁达尔效应。赫赫,你还记得么。

回到家妈妈从沙发上爬起来给我开门。在光鲜温暖的镁光灯下待了一晚上,我忽然发现妈妈鬓角的斑白,是那样清晰。由于药物的作用,爸爸向来是要早睡的。可听见我的动响,立马醒了,问,一格回来了吧?他心里惦记,昨天一直强调要我回来的时候找个男生一起打车,“因为毕竟是四环外”。我说我们那儿都女的,哪来“男生”?

幸运的是,同去的志愿者真的有大叔,同乡,同路,而且人家是五环外,正好载我一程。

用橄榄油和DHC deep oil cleansing洗了五遍脸卸妆,一夜无话。对了,你以后卸妆也要用橄榄油,这是王学兵化妆师推荐的。

详细叙述这些,其实只是为了铺垫我今早才知道你礼物送到的惊喜。

妈妈早上跟我说,“昨天爸爸摆弄了半天音响上年久不用的唱机,因为要放周书给你的唱片。”

我说,“黑胶唱片?罗大佑的?”

“是的。不过看着挺旧的。”

“Oh my god!!! 这种黑胶唱片现在都绝版了!很贵的!yahoo上拍卖一张台湾滚石版,要上千刀呢。另外,你怎么肯定是周书寄来的?”

“不是她还是谁?你早两天不就开始念叨了么!”



周书,我不知道这张没拆封1992年广东引进版花了你多少钱,反正对我,它是无价的。而且它是竟然我第一次收到关于罗大佑的礼物呢。

开篇第一首歌是《鹿港小镇》,唱片壳子上印的那句词是“子子孙孙永宝用,世世代代传香火。” “保佑”和“宝用”的混淆——这是它生于1992广东而特有的胎记。

“妈妈,周书还挺心疼我,嘿嘿。”

“傻孩子,心疼你的人可多呢。”


最后,前两天M来看我,带了纸质的天地图书的红白蓝封面《大江大海1949》。再配上你这唱片(要知道《之乎者也》当年一出来就在岛内给禁掉了呢)和染遍西山的皑皑白雪,我心中倏尔漾起“雪夜闭门读禁书”的暗喜。


—— 11月10日早上 给周书的信

正如以前曾经担心过并也应验过的一样,我post这些,绝对不是要给任何读者压力。如果以为我是评比几份情义孰轻孰重,或者向谁要索要礼物,那大家就会错意。情,如何量化?心爱的礼物,又如索取?

好在,会错意的,只是少数人太紧张的缘故。

Saturday, October 31, 2009

"生活可能给每个人的欢笑和泪水不一样多,但每个人拥有的重量也不一样。"



小猫和金鱼,from tuzi

"走到Hyde Park的每一个街角,以及downtown的黄昏,都让我非常想念你。"













"Ausflug", a Inkognito series product, from Tuzi

"这个小人儿觉得哪里很象你..."


















大熊小熊,from HJ

"我想说,生活可能给每个人的欢笑和泪水不一样多,但每个人拥有的重量也不一样。"

Thursday, October 15, 2009

下一站,中关村

忽然觉得我的成长就是不断地拿头猛撞墙,头破血流之后,竟忍不住回味那种疼痛带来的酣畅。

难道不是么。

爸爸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住了四十五天医院,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可能痊愈也可能终身的后遗症。四十五天以来,我第一次可以不用睡医院的钓鱼床,却忍不住撑着浮肿的脸来翻墙上网,看几个月没看的Facebook, twitter, 登陆blogger.com。

这些天躺在钓鱼床上,我的感慨很多很多,感谢也很多很多。

谢谢所有最难过的时候以各种形式给我打气的朋友。没有你们,我怕是早就崩溃了。从一个家庭的孩子到一家之主,是一种心理角色的过渡。没有这一关,我永远长 不大。现在也不敢说已经长大,可我终于明白责任意味什么。在老王的提醒下,我也真的明白父母的养育之恩——在我长大的漫长岁月里,他们每天都承受着我这一 个月的压力——对另一个人的生命安危负责,并且,always be aware that you are on your own。

是的,I'm on my own。

上网乱看,好像重回人间的感觉。当然不是解脱,而是恍然。尤其是facebook,颇有山中一日,人间千年的感觉。谁谁谁又relocate到哪里了,谁谁谁又单身了,谁谁谁嫁人了。昨晚梦见ex,今天特意去看他profile,知道他正幸福生活着,就感到颇安慰。

我曾自多地想,上一篇博客写爸爸生病,那些被我气走,再也不和我说话的人,是否因此会再次开口跟我说话。结果是不会。我于是告诉自己,老天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去对他们说吧。在别处找到了幸福,他们是不会再回来的。

如果偶尔想念美国,就去星巴克;如果想念香港,就去坐地铁四号线。他们都是原封不动移民到北京来的。

BJMTR line 4——于是我每天想念你两遍,香港。只不过,这一次歌词要换一换,“下一站,中关村。”

Friday, September 18, 2009

他的事

他的事

上一篇贴旧文,是因为最近他病了,我心力交瘁,随便读些过往的小感伤,才更清楚地看到什么是真正的痛。当我以为我已经历尽沧桑的时候,沧桑还没有到来。

夜里陪护的时候,和他的学生、同事聊天,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我以为我是世间最爱他又最懂他的人,于是了解他的全部。其实他比我的想象,还要壮阔汹涌。

原来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也吸过几年烟,后来结核咳血才戒掉了。我从未见过他抽烟,还以为他是个没有risk-personality的人。现在看来一切倒是说得通了,否则我哪里来的这么多爱冒险特质、做事无底线。

原来他青年是最爱鲁迅,通读过全集。他也曾立志做一个文学青年,他还把我以前的博客,推荐给很多新的文学青年。

原来他爱我也多过我想象。所有他教过的学生,都说他时常把我挂在嘴边,夸的跟多花儿似的。

原来02年山鹰山难那年,他不但捐了钱,还着实哀痛了一把。有个同事有天午后去一体飘柔的岩壁,看见在那五个孩子的肖像和鲜花堆下面,孤零零地蹲着一个人。那人正弓着腰,勾着头,一个一个孩子的生平仔细读着。凑上去一看,那人竟是他。他一边读,一边说,“全是这么好的男孩子,可惜了。” 这事情他从未跟我说过,我只记得他说,“为了攀登而生的人,死在雪山,也算死得其所。” 我想他骨子里是相信某种理想和崇高的人。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我后来跋山涉水地去骑车,他不怕我出事,反而很鼓励。

他病中神志不清呓语连连的时候,总是问,“几点出发?”,或者“可以出院了么?这学期还有两门课呢。” 又或者,“真希望生病的是你们”,言外之意这样他就可以照顾我们了。他总以为自己在出差或者要工作。他的本能里全是责任。他总是追求更好,他从不肯停歇。他迷迷糊糊间摸着我脸上的青春痘。我说我这么难看嫁不出去了。他说,“嫁不出去也好,烂在锅里。” 那一刻,我觉得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那是他潜意识的爆发。而我也油然升起一种完全被占有的快感。是的,我不羞于说出这样私密的感触。

他生病很多人来看他、关心他、要求陪床。其实他没权力没光环,大家只是不住地说,他是个好人,正直善良而严格。

他们说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觉得我是他手心里一滴泪。

原来,生活并没有交给我隐忍和沉默。在这样最难熬的时刻,我忍不住要说出这些让泪水决堤的话。原来我又和他一样,是个性情中人。

生活真正教会我的,是凡事没有alternative。我尝挂在心间的句式是:若不是XXX,我此刻本该XXX。命运来临的时候,不打招呼,不给第二次机会。这就是真相。“若不是”的假设因此不能存在。

春风一吹,五年就过去了

春风一吹,五年就过去了

    两年了,第一次回去燕园。天气闷热,由于进门要证件,校园里的人明显没有从前的暑假多。  

      去面食部吃我最爱的拉面,然后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把学校绕了个遍。



      北新早没有了。以前这商店物劣价高,学生还曾经以罢买抗议。如今拆去了,三角地西侧留荒草一片,反而怀念起94年刚来北京,在北新买三元袋装奶和玫瑰香的初夏。



      三角地乱贴的大字报展板也都不复存,窗明几净的宣传栏里面是对各种好人好事的表彰。循着“09届优秀毕业生名单往下看,熟悉的系名下面,有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是当年的寝室长呢,明天正约了和她小聚。她在燕园七年,终于也要离京了。



     大讲堂前面的广场是如今校园里为数不多的开阔地。我戏言如若有protest,此处将为不错的场地。只是午后的日光下,广场空无一人,不由得心 生畏惧。和这炎热的寂静呼应的,是路南大树上挂的一行标语:中华有儿傲英伦——祖国优秀青年薄瓜瓜同学的丝绸之路(627日英杰交流中心)。标语下,从 前的几张长椅不见了,只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飞机旅行箱,排在地上,等人来团购。



本想去学一转转,发现营业时间只到12点半,去晚 了,连门都关了。三十一楼前自行车见少,放假、毕业,都作鸟兽散了。楼南核桃林下,还是有些毕业生在摆摊,卖书,分子遗传学导论,GRE,各种杂志,红的 绿的衣服,38码的女鞋。地摊的主人聊天打牌,偶尔看看我,心想,这位戴着康辉旅行社帽子、穿着连衣裙的女士,是哪儿来的参观客呢?


燕南园的几幢小楼围了起来,在施工。那个记忆里静谧且翠绿的午后,消失在尘土飞扬中。燕南园64号从前是翦伯赞故居,现在是一个书画单位。门口的大红色信箱还在,比起05年也斑驳了许多。



 二十七楼翻新了,比从前大了一号,成了教育学院,跟新的农园背靠背。二十六楼还是老样子,而二十五楼前面则离了一块汉白玉的碑,半截埋在土里,露出一个
字,我险些看成。走近看,原来是奠基二字,落款: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09527日。离破土动工的日子怕是不会远。



  一体改成了足球场,不能再跑不,岩壁还在,山鹰的训练是不是就不那么方便了?一时间要来这边攀岩,一时间又要去五四长跑?



 这一大圈走下来,我似乎是在一一拜访老朋友。就像看渐渐步入花甲的父母,白发新添,皱纹渐密,可是你却潜意识里都忽略掉了,说,你们一点也没变。这真的 是一种不经意的忽略呵,虽然理智地想一想,时光荏苒,谁能不变。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不是六年前抬腿就跑,张口就唱的小丫头,燕园也更加不是我的燕园。



 回到家,楼下信箱里有四五张M从香港寄来的明信片。她和朋友自己在北京取景、摄影、配上文字。有一张上面,是仰视中的博雅塔,四月里,柳丝万绦拂过塔尖。 摄于20044月。那正是我和M在香港初相遇的光景,相似的路程,不消言说的心经。明信片的背面,M说,春风一吹,五年就过去了。



  在另一张上,M还说,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这样的语言让我动容。小时候,总是把自己投射在别人的故事里,幻想沧海十年后,互诉衷肠,少小离家老大回等等,是何等的滋味。忽然,就到了今天,我也成 了有故事和旅程的人,也可能用坦然地口气,和人坐论曾经的三年、五年、七年。呵,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经历和金钱一样,没有的时候,好生羡艳,当真有了,却 是冷暖自知的一回事。



  生活没有向我以为的轨迹滑去。它是颗给人施了魔法的种子,长成什么样子,是他自己的主意。我能做的,只是尽力施肥浇水,也会有花开么?苦苦挣扎间,还的都是泪。



  北京夏天。燕园半日。我领取了很多旧时温柔,给出了更多的想念。领取与给出,都是逃不掉的面对。在陌生的脸庞和年轻的吊带裙间,在暗绿色的尘埃落定里,我看见了你的回眸一笑。亲爱的,亲爱的十九岁,让我再看你一眼


2009.6.26

Friday, August 28, 2009

这样近,那样远

直到2009822号下午4点,他打电话说自己快不行了,吃不下,睡不着,不大便,吸毒没感觉,动不 了,每天在露天草地上睡觉,无家可归,先前身体好,帮其他毒贩送货有收入,最近身体不行了,动不了了,没有生活来源只能睡草地,劝他赶紧治疗,他说没钱, 给以前他的几个老板打电话说帮他凑钱住院,他们也基本答应但是要在826号前,能够凑出5000元帮他治疗。




20098241850分,一个叫MSMT维族男青年,因为艾滋病导致的结核病的发作,病死在位于北京市海淀区民族大学附近的马路上,只有28岁。



我在爱知行的google groups里看到这个消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824日、民族大学、28岁、5000元。不知道,这些时间、地域、年龄、金钱数量,都是我所认知的 世界里,轻易可以触碰到的具象。当这些具象和维族吸毒艾滋病联系在一起,并形成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悲剧,我的心理活动,是复杂而苦涩的。 我难以想象一个青年在太阳还没落山的中关村南大街附近,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离我这样近的地方,以如此的方式告别人间。除了人类基本的同情以外,我的心里也涌 出很多愧赧。我不知道在这一组组数据背后,可以复原怎样一张脸孔。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经常要坐小巴从中关村北大街往黄庄或者北三环走。那时候听的最 多的,就是要看好自己的包。因为据说在魏公村附近有一个新疆村,有很多半大的新疆小孩儿专门在车上偷,或者下车抢,手机、钱包,都是他们的目标。于是,从初中开始,我都很少去联想桥、四通桥以南的地方。新疆人在我的印象里很模糊,两个词足以概括:羊肉串、小偷。



MSMT是否曾经是那些卖羊肉串小贩的或者小偷团伙里的一个呢?或者他的父亲曾经是?或者他的父亲和一些在京的维族人一样,被关在监狱里,留着狱外的老婆孩子艰难 讨生活?MSMT,我十三岁的时候他十五,我十五的时候他十七。如今我二十五了,他死于毒品。不,他不是死于毒品,或许应该说是死于艾滋?更准确说是肺结 核?还是那保命的5000元钱?是以上皆是?又或以上皆非?而5000元钱又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在北京,有很多精致、美丽、实用的东西可以物化这5000 块钱。例如今天晚饭的时候,我听说“5000块钱可以请一个专业好用的月嫂,刚生下来的小孩儿和月嫂头对头睡一个房间,夜里任何时候小孩儿哭闹,月嫂都会第一时 间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哄睡觉——真好。有时候我不免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的小孩,我也会需要一个月嫂,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在中关村长大,我也会送她去黄庄上学,我会不会也给她请一个 5000块的月嫂(如果我请得起),我也会对她说,不要去魏公村,那里有好吃的新疆羊肉串,但也有讨厌的新疆小偷???



我的愧赧即基于此:我的存在和MSMT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我和他的那种种联系好像被层层地掩盖了。宽阔的马路,高大的楼群,快捷的轻轨,六十年的花 团锦簇——在那些坦克压过又复平坦的沥青之下,在那些映照过鬼魂又重新照出人形的太平湖面,在那些丧钟、警钟、永乐钟循环往复的盛世与衰迹里,交织错综的 因果关系被彻底打碎,筛选,过滤,重新组合。然后,单一的逻辑证明着所有存在即合理的结论。由此推论,MSMT必须死,且你我苟活。



是啊,一个有手有脚的小伙子,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吸毒,吸毒还一定是针孔注射?针孔注射不行,还要去给其他毒贩子运货?发现HIV阳性还继续干这行,最后死在大街上,难道不是活该?难道不是真主的惩罚?可是故事的另一面是,MSMT在还没有发现自己HIV检测呈阳性的08年底,就已经参加了一个公益性质的“减低伤害项目”,“他每周都会在项目上领取一些清洁针具,然后也会定期交回一些废弃的针具。”我想,他也并非“亡命之徒”。“他在北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帮别人运送毒品为生”,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毒贩子——我猜至少他不曾想过主动去害人。所以他要参与“减低伤害”的活动,为别人也更是为自己。他一定是想活下去的。归根结底,他应该是和你我一样,需要生命、需要尊严的人。当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是一些脸孔上的表情和嘴角边的鄙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做小姐,不要脸”,或者“两个男的搞在一起,真他妈恶心”。每次听到这些语言,我都错愕地想,那些所谓“正常”的“体面人”啊,你的身后又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每一个黑夜造访,蚕食你的内心?曝在日光之下,谁真是造物的恩宠?人类的软弱、恐惧、阴暗、贪婪、自私、绝望,可以轻易地袭击每个人——除了这些是你我他共通,何必非要用你自己的偏光镜,观看他人的彩虹?





MSMT没有留下姓氏没有留下名字,我对他的全部了解,只有这个符号性的缩写和一封邮件里的几处细节。 他的尸体由于无人认领,可能还躺在某间医院的太平间里,正如8月初躺进空军医院的太平间并且仍然躺在那里的吸毒过量女孩儿。MSMT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也没权力歌颂他、维护他,或者为他撰写悼词。我只是想从有限的信息里,为他的死去敞开一次想象。



在这场并不轻松的想象中,我似乎在找寻一个答案——是谁杀死了MSMT? 在这样的寻找中,我发现,想象的力量是不能被蔑视的。在单一逻辑主宰的铁笼子里,唯有想象能带我们逃亡。




MSMT,你这样近,又那样远。愿你在天园找到尊严。


Sunday, August 23, 2009

小说连载:老蜗牛嫁女-16

小说连载:老蜗牛嫁女-16

[按:依旧,不能直接回复留言。在此向留言的同学们打招呼。尤其要把殷勤的招手献给久不露面的巴斯光年和Luke同学:)]



半个小时后,程泗梁把牛一萌带到了他念本科时候的建筑系楼下。黄昏时分来往的人很少。学生们都吃饭去了,留着一间间工作室的灯大亮,二楼临马路的某扇窗户敞着,秋后的爬山虎依然倔强地停留在窗边,林肯公园的In the end从那一个光的立方里流淌出来——I tried so hard, and got so far; but in the
end, it doesn’t even matter——



“喏,就是这个,”程泗梁没往门里走,指着楼门口一个金属雕像说。



牛一萌看过去。这雕像很怪,青铜质地,平地而起,大概有四五米高。一眼看上去由两部分组成,猛一看就是一条抛物线跨过一对不对称的双曲线,扭来扭去的。牛一萌看着这个很怪的物件,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后现代艺术呀?非人非鬼的,不懂不懂。”



“你再仔细看看嘛。”程泗梁卖了个官子。



牛一萌又走近几步,凑到雕塑所立足的花岗岩石板上看。那上面刻了一行这样的字:



《女娲》,材质:青铜;作者:程泗梁。建筑系2001届2班毕业留念。



“啊,你的作品呀!”牛一萌这一惊讶是发自内心的。



“是的啊,是的啊”,程泗亮是有点儿得意。



“可我还没看出来这几根儿曲线跟女娲姐姐有啥关系”,牛一萌仍旧有很多困惑,“我倒有一个更合适的名字给它。”



“哦?是什么?”                            



“《拧把》——哈哈。”



“哈哈,是有点儿拧吧哈。不过每年十月三号的正午,这雕塑在地上的投影是一个字。”



“那是什么字啊?”



“先不说,过两个礼拜就是十月三号了,你到时候再来看吧。”



“啊,还要等那么长时间——不带这样儿的啊!”牛一萌的口气里充满嗔怪。



听到这句话,程泗梁的眼睛忽然黯然了一下。这个谜题七年前他也和人猜过,那个人也用同样的语气说,“不带这样儿的啊!”



牛一萌见程泗梁神色不对,以为自己的语气太冲,急忙缓和道,算了,等就等,更好玩儿。不过你到时候可要亲自陪我来!



“呵呵,那没问题。”程泗梁又恢复了一贯的不温不火,点了点头。



晚上,牛一萌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上网google起这个隔壁学校的典故。然而结果令她失望。网上关于这雕塑的消息廖若星辰,而且压根儿跟什么十月三日、投影、神秘的字儿没关系。只是在程泗梁他们建筑系的一个老的论坛上,搜到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介绍。“作为01届送给系里的毕业礼物,《女娲》的作者是这样诠释这一尊充满了后现代色彩的青铜雕塑的:雕像的基部呈四角状,象征了天地四极。三条曲线突兀地从地面崛起、上升,继而又渐渐变柔和,最后在雕塑的几何中心上下重叠,互相缠绕,在视觉上形成一个半闭合的球面,仿佛混沌中即将重生的天穹。四角中没有拔起的东南方向有一块波浪状凹面,那是浪潮环绕龟裂的九州。”



“啊,一个女性主体并不再场的历史叙事。”牛一萌读了这段云山雾罩的话之后,来了这么一句,“那么,那个神秘的投影又会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介绍里,没有提到呢?”



牛一萌想着想着,忽然看见天生胆小上线。



“没胸好:)



牛一萌想,这人还真不跟自己见外,“没胆好。”



“那天临时有事下线,不好意思。”



“哦,没有,理解。”



“你现在忙么?没影响你吧?”



“没事。我正上网查点儿八卦消息。”



“哦?”



“没什么要紧的,你在干嘛?”



“我在和你聊天啊。”



“……”



“你照片儿挺好看。”



“啊呀,坏了,这么快就见光了。”



“从这背影儿看,你还挺秀气,跟你文章的火药味儿两回事儿啊。”



“这……那是你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说。”牛一萌忽然有些厌烦,原来天生胆小和网上一竿猥琐男无甚区别,挥斥方遒的面具一脱,不过也是要找小女生陶瓷解闷儿——那他可找错人了,哼唧。



谁知道天生胆小并没有沿着这个话题扯下去,而是忽然问,“没兄是在校的学生吧?而且八成是学社会学的?”



“惭愧惭愧,的确是社会学。想来是因为我思想浮躁,关注问题杂而浅,才被你发现了。”



“没有没有,你对很多问题的洞见挺深挺独特,我喜欢:)”



“你才是呀!连玩儿个魔兽都能跟现象学扯上关系。你、你、你,又是学什么的呢?”



“我不学无术啊。我本科学的微电子,毕业就工作了,现在给人打工编程。”



“不信。别蒙我,微电子跟编程根本不挨不上。”



“真的。我本来没打算搞编程,但是大三为了认识一美女,混进了一个编程比赛,后来觉得特有意思,就干了这行。”



“那个美女呢?”



“当妈了。”



“得。”



“嗯!”



“那我看你好像还看了不少人文社科的书?”



“纯粹业余爱好。”



“人才难得。要是搞文科的人都像你一样逻辑严密,立论滴水不漏就好了。”



“嗨!形式逻辑的小技巧而已,我就是个没文化的宅男。哪像你,文锋犀利,旁征博引,一下笔就带出排山倒海的气势。”



“排山倒海?还葵花点穴手呢!我说,咱就别互相吹捧了,求你了。。。”



“对对,你别吹捧我了,可我说的都是由衷的。”



牛一萌被天生胆小的油嘴滑舌彻底打败了。她决定转移话题。




Saturday, August 22, 2009

小说连载:老蜗牛嫁女-15

小说连载:老蜗牛嫁女-15





程泗梁听讲座的时候就觉得前排的女生很像牛一萌,走近看果然是她。世界往往就是这么小,人们最怕在尴尬场合遇到熟人。比如公共浴室、痔疮专科、或者商场顶楼的年终大卖场。相反,如若在风雅场合偶遇,则别是一番情趣。对于程泗梁这个半路出家的“文人”,怕是再没有什么,比在本雅明的讲座上,遇见自己导师的千金,更有面子的事情了。




“怎么,想不到我也看本雅明?”程泗梁本非妄居之辈,但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些得意。




“啊,不是,就是没想到讲座都散了,突然有认识的人出现。”牛一萌说的倒是真话。她心想,帮帮忙好不啦,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本雅明在时下‘知道分子’圈子里差不多相当于乐坛‘陈绮真’了吧,从输出非主流价值蜕变成代表非主流身份——摇身一变,俨然成为主流的最高境界了——你来听不来听,谁会觉得惊奇呢?




“其实文化研究方面我一窍不通。只是觉得他对巴黎拱廊的研究很开阔眼界——学了五年建筑学,从没想过建筑还能这样学。”程泗梁好像猜中了牛一萌的心理活动,于是试图给出了一个靠谱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牛一萌面前,总是有一种没来由的不自信。




“我当年也想学建筑的。”




“呵呵,女承父业?”





“不是我爸那一摊儿,什么古建筑考古,是想考建筑系来的!”牛一萌忽然正经八百地说道。




这倒是让程泗梁没想到。他觉得跟她谈话总是要一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没料到小丫头也有自觉不自觉“套近乎”的时候。想到这儿,他乐了.终于,第一次,在她面前多少放松下来,“真的假的?那怎么没考?不然可以作我师妹了。”




“现在不也差不多嘛,搁古代就算你师妹了。”




“说真的,为什么没上建筑系?我很好奇。”




牛一萌指了指自己的眼镜儿,摇摇头,“我是大近视眼,摘了眼镜儿连你有几个鼻子都看不清,怎么趴在那儿画图纸啊。”




“就这么简单?该不是美术加试没过吧?嘿嘿。”程泗梁发现自己一旦放松了,也是能调侃上几句的。




“别小瞧人,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儿艺术细胞的。要是我当年上了建筑系,咱们中国人民自个儿的CCTV何至于还给外国人搞成个“大裤衩”,简直是‘胯下之辱’嘛!”




“哈哈,说的好!既然你喜欢建筑,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儿的东西。”程泗梁忽然神秘地说。




“现在?”牛一萌本想象往常一样,听完讲座再在书社的新书部逡巡一阵的。




“走吧,不远,就在我以前的建筑系,走着路就到了。保证你不后悔!”程泗梁一边说,一边怂恿着牛一萌往出走。




牛一萌的小姐矜持抵不过她的好奇心,跟着程泗梁走出书社,在秋天的黄昏里,向梁的母校,那所为祖国输出了很多工程师和领导人的大学迈进。




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北京秋天的种种美好,像是校园里的银杏,香山的黄栌,门头沟的京西大白梨,西四的白水煮羊头,更别说那些消失了一夏天又悄悄回来的糖炒栗子、烤白薯。这一次,牛一萌特地没有聊星座。她想,看来,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对于一对青年男女来说,在他们才认识又不了解的时候,天气和吃食,总是最保险,也最善意的话题。


天鹅湖 since 1859

 天鹅湖 since 1859

有一次我和周书出去郊游。周书骑了一辆可以驼两个人的自行车,我坐在后座上。一路上公路错综复杂,景色绝佳。途中路遇一座城市,高大的石头建筑,很多上面都刻着:since 1859。我觉得这里很像芝加哥,但是我们寻遍路牌,都找不到这座城市到底叫什么。来到市中心,天色已暗,我们发现市中心有一片望不到头的淡水湖,湖上千帆竞发,颇为壮观。湖水流入两条小溪,其水路蜿蜒,其林深境幽。我觉得这景色只有梦里见过,想找下来,却发现没带相机。

后来周书继续骑车载我到一个shoppingmall里面逛。我们进入mall,发现有一片向下的大台阶,我觉得再骑车就比较危险,就从后座上蹿了下来。周书不肯停,颠簸着把车骑下去,像玩儿速降。结果不甚一只鞋脱落,掉在了旁边卖麻辣烫的墨西哥大嫂的酱缸里。

最后,我们终于在这城市的一个建在山丘的小镇上,找到一家啤酒店,小店的门牌上写着这城市的名字:The Swan-Lake。

是为昨夜之梦。

Friday, August 21, 2009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

今天去了传说中的爱知行,见到了传说中的万老师。最为神奇的是,给talk的人是在global fund for women实习的中国姑娘。她在美国念本科,才大三,但谈吐和见识都令人十分钦赏。我猜想人家不是89就是90后了——小朋友们这么有vision,真让我特别开心!而且,讲话的时候,她频频向我微笑示意,我不禁想——难道是自己长得特别很好看?!

结果是,她很nice地对我说:我认识你,因为我看你博客呢——雪藏了的盛夏,对吧?

啊,原来一劲儿冲我笑,是因为人家一早就认出我来了!

忽然就很有人在江湖的感觉。原来走到哪里,都有情意相投的朋友,隐藏在各种人生拐角处,在不留神地时候出手,给我一种鼓励。当然,更重要的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被曝光的,欠谁谁谁的,也必须有还的那一天。

另外,今天路过定慧寺,看见那座从没走近过的佛塔,忽然就有很猝然的感觉。阜成路、航天桥、五棵松……这些地名承载了太多年少轻狂的想象和记忆。就像那天见到xiaomu和YQX——我的天哪,谁能想到我们三个会在毕业整整七年后聚在一起。然后,酒足饭饱以后,大家发现七年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当年的大忽悠还是大忽悠,当年的捧哏和听众也还那样配合,当年的“飘逸流”还是“飘逸流”,当年设置好的猥琐笑话数据库,至今没有机会更新,当年一篇作文里的一句话,还是能被人拿来调侃半天。而记忆过滤掉的,仅仅是这样一个事实:如此狂狷不羁的一个隔壁班同学,居然还挺待见我呢!

记得八年前2001年的春天YQX说他的人生理想是克隆一万个小YQX,现在他人在谷歌剑指VC,我说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没追求了?他回答:不啊,我是为了先赚钱啊,然后才能克隆一万个小YQX啊!

用“东坡志林体”来一句点评,好玩儿的朋友和无趣的人的区别,不在于是爱财还是爱才。区别在于,有人挣钱是为了存折;有人是为了有想象力地把它花出去——有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无聊世界最大的inspiration。大树同学,你说是不是;P

Monday, August 17, 2009

Therapy for the "Relocating Syndrome"

Therapy for the "Relocating Syndrome"

“春风一吹,五年就过去了” postcards from Maggie



冥色如高楼,有人楼上愁


大桔灯



“更多权力,更多性”




哗变



鸟人


人艺




“贾志国”


广场


红楼




激情、反思、前瞻 VS. 开复、小平、袁岳


绣花鞋


Saturday, August 15, 2009

在有生多情之年相互解脱

在有生多情之年相互解脱



—— 罗大佑《宁静温泉》中的一句,林夕作词。

今天翻出来林夕的《曾经》,美好的繁体竖版。


最近常被催生出怀念。

怀念九龙的多姿多味,怀念碧海铁幕只隔一朵云的距离。
怀念Lawrence的宁静清新,怀念一句话都不必说的图书馆,中文古籍的角落用来倒地酣眠。
也怀念起没有翠翠的凤凰,比火星荒芜的敦煌,以及一切无关儿女情长的拥抱。
怀念moonlight flower, shimano手闸连拨,和蛇胆牛黄。
怀念所有不懂什么是argument的日子。

又,今早大吃木瓜,结果浑身过敏。倏尔想起许留山的木瓜炖雪蛤。我的五脏六腑,难道你们这么健忘?

谁说过,那些最柔软的东西,“永远,都是在心上的。”




Wednesday, August 12, 2009

760亿元地震捐赠去向:80%捐资进入政府账户

760亿元地震捐赠去向:80%捐资进入政府账户


转载自搜狐公益频道,来源:中国青年报

[提要]
“5·12”汶川地震后,来自全国各地的抗震救灾捐赠款物总数达到了767.12亿元,被公认创下“中国捐赠史的新纪录”。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对这些捐
款进行研究发现,这些钱极可能80%左右流入了政府的财政专户,变成了政府的“额外税收”,由政府部门统筹用于灾区。这暴露出民间组织的执行能力还不够
强,中国公民社会的道路仍很漫长。

  南京一个名叫徐超的乞丐,把自己讨来的零钱兑换成百元大钞,塞进街头的募捐箱;上海一个外企白领从自己的工资卡上汇出1000元;北京一家报纸的总编辑取出10000元捐作特殊党费……


  去年“5·12”汶川地震之后,类似这样来自全国各地、各式各样的抗震救灾捐赠款物,截至今年4月30日,总数达到了767.12亿元(其中捐赠资金约653亿元,物资折合约114亿元),被公认创下“中国捐赠史的新纪录”。


  在这个庞大的数目一天天累积的过程中,有些疑问被反复提及:这些钱物流向了哪里?


  最近,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一支团队对这些问题进行了研究。









根据他们为期半年的调研,这些来自公众个人或企业腰包的钱,极可能80%左右流入了政府的财政专户,变成了政府的“额外税收”,由政府部门统筹用于灾区。

  这个数据,在这支团队的负责人邓国胜看来,很值得玩味。在不少西方国家,救灾时政府一般不接受民间捐赠,即使接受了,也会将钱交由民间组织去花。但在中国,事情显然不是这样。


  在80%这个数字背后,这位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NGO研究所的副教授看到的,是一种不容乐观的现状。这是一个隐忧,虽然未必刺激公众神经,却关乎这个国家正在发生或正要发生的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


  被政府垄断的民间资源


  许多人愿意用“井喷”这个词,来形容去年那场大地震激发出的公众捐赠热潮。有数据显示,仅仅去年5~6月,在上海、北京和重庆这些城市的市民中,每10个人里就有9个为抗震救灾捐赠了款物。


  这些钱也许是通过单位的工会捐了出去,或许是塞进了某个公益机构在路边设立的一只不起眼的捐款箱,或许是通过党组织的特殊党费交到了中央组织部,又或许是通过银行或者邮局汇进了某个公益组织的募捐账户……


  这些钱在全国无数个账户之间流动,最后,有一半以上直接进入了政府的账户内。这其中包含了全国数千万党员捐赠的特殊党费、各地省级人民政府直接接受的捐赠、以及民政部设立的抗震救灾专户。


  准确地说,在邓国胜及其同事的调研中,截至去年11月,全国捐赠的资金为652.5亿元,其中政府直接受捐约占58%,约379亿元。这笔钱,毫无悬念地,由政府部门来使用。


  如果说这是“蛋糕”最大的一块,那么第二大块,则是流向各地红十字会、慈善会以及地方公募基金会的捐款。这一部分占了约31%,约199亿元。


  尽管根据国务院下达的文件,这笔钱原本可以由这些地方性公益组织自行安排使用,但是邓国胜团队在对全国7个省(市)进行的抽样调查中发现,这些捐款中的大多数,最后仍然交给政府部门去使用了。


  这一比例究竟有多高,邓国胜的团队没有给出确切的数字。但在调研中,他们拿到的事实是:在这些省份,这些地方性公益组织募集到的捐款,除去不多的必须按照捐赠者意愿进行使用的定向资金外,非定向资金大多转入当地政府的财政专户。


  事实是:有些省份,非定向资金必须要求转入政府财政账户。有些省份,这些组织可以对受捐资金留有一些使用权,不用全部转入政府的财政专户,但通
常需要和地方政府一起到灾区开展援建项目。还有些省份,即使不用转入政府财政专户,但也仍然由政府统筹使用,然后从这些民间组织报账。


  事实是:有些省份,就连这些公益组织募集来的定向资金,也都要强行转入政府财政账户,由政府按照捐赠人的意愿来使用。


  事实是:在少数承担了灾区援建任务的省份,当地政府用于对口援建的资金中,竟然一半以上来自社会捐款,只有不到一半来自政府财政。还有些省份,这一比例甚至更高。


  现在,这块全国救灾捐赠资金的大“蛋糕”只剩最小的一块,流向了中国红十字总会、中华慈善总会和16家全国性公募基金会。流到它们盘子里的,只占整个救灾捐赠资金的约11%。在邓国胜团队绘制的表格里,只有这一块资金后面,注明的是“自行安排使用”。


  但这是怎样的“自行安排使用”呢?


  中国红十字总会、中华慈善总会这两家以往具有救灾募款垄断地位的“官办民间组织”,总共募集了约63亿元捐款。通常的方式是,两家机构将募集到
的资金层层下拨到地方红十字会和地方慈善会。基层红十字会和慈善会往往执行能力弱,在有些地方,甚至只是县卫生局或民政局下属的一个科室。无论是为灾民建
房、盖学校,还是盖医院,通常,资金最终还是流向了地方政府,地方政府成为项目的实际执行者。


  这是一条逆向的资金流动。难怪“希望工程”创始人徐永光会感叹说,国际上通行的是政府购买NGO(非政府组织)的服务,比如美国政府购买NGO
服务的款额是民间捐赠总额的1.5倍,但中国却正好相反,变成了NGO“购买”政府的服务。“中国公募基金会向社会募捐后,都是和政府合作做项目,在项目
落实的时候,干活的都是公务员。”


  尽管没有更确切的数字,但据邓国胜粗略估算,全国来自社会和民间的抗震救灾捐赠,最后流向政府、由政府来使用的,极可能在80%以上。至少,在他的团队调查的几个省份中,这个比例很高。


  没钱花和愁花钱


  某种程度上,邓国胜对此表示了理解。因为红十字会和慈善会这些组织让地方政府执行项目,便可以将成本转嫁给地方政府,同时也将风险转嫁给地方政府,对它们而言,“这不失为一个省心省力的好办法”。


  然而,“这不是方向。”这位学者摇着头说。


  在他看来,方向应当是“小政府,大社会”,是政府从垄断走向适度开放。为什么不把这些资金拿出来,委托外包给民间组织,从而激发社会的活力呢?邓国胜反问道。


  他相信,在公共服务的提供方面,政府有着自身的局限,“所以我们才要改革,在经济领域引入市场机制,在社会领域引入民间组织。”


  “一个社会有一群能够自我管理自我运作的民间组织,这是公民社会的重要内容。”邓国胜说。


  他认准的大方向是,这个国家在实现“经济开放”之后,如今到了该走向“社会开放”的时候了。


  “5·12”地震之后出现的景象曾一度令他感到“很激动”。据不完全统计,奔赴四川一线参与救灾的民间组织有300多家,介入的志愿者更达到300万人左右。许多人认为,中国的志愿者及民间组织以前所未有的态势登场,是这个国家“民间力量的第一次集体亮相”。


  乐观者相信,“2008年是中国公民社会元年”。更有研究机构高调宣布,中国已经进入公民社会。


  不过邓国胜审慎地表示并不认同,因为事情似乎还不那么令人乐观。


  自去年8~9月份始,曾活跃在灾区的志愿者和民间组织“潮水般”地退却了。在调研中,邓国胜的团队了解到的数据是,截至今年4月,坚守在灾区的民间组织估计已经不足50家,志愿者不到5万人。


  “缺乏资源和资金的支持,难以为继,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邓国胜说。


  这场地震,“就像是放大镜”,将长久以来存在的弊病集中显现。一直以来,国内草根NGO几乎无法获取本土资源的支持,它们的资金大多来自国外。
地震之后,看到民间爆发出惊人的捐款热情,从事NGO事业近20年的徐永光原本以为,“这一次中国本土NGO一定能获取本土资源支持”,但事后发现,情况
并没有明显改观。


  来自民间的捐赠最终大多数流向了政府,流向本土NGO的,少之又少。一个项目能获得三五百万元的资助,已经“非常可观”;能获得一二十万元资金,也“已经不错了”。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人们会听到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忧虑:


  一个名叫刘猛的草根NGO负责人忧虑自己快没钱了。他用自己的数十万元积蓄维持一个团队的开支,一度陷入困境,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以至于他的
妻子不得不从国外赶回来给他送钱。这个名叫“全国心理援助联盟”的组织,在都江堰市的板房区内为灾民做心理援助,最多时有200多个志愿者,最后只剩下少
数人苦苦支撑。


  而民政部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司的一位官员则在灾后忧虑说,现在几百亿元的捐款是悬在中国政府头上的“堰塞湖”。甚至有的机构,平均一个工作人员“摊到”好几个亿的捐款,该怎么花?


  无法确切知道,地震灾区究竟有多少草根NGO像刘猛那样靠自筹经费、自掏腰包在维持。据在灾区调研的学者们说,“不在少数”。甚至,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郭虹认为,志愿者和NGO大量从灾区撤走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缺乏资金支持。


  “中国公民社会的道路还很漫长”


  80%以上的社会捐赠资金最终流向政府,这样的事实意味着什么,看起来公众对此并不像邓国胜那样感到焦虑。


  今年5月,邓国胜团队与一家市场监测机构联合进行了抽样调查,结果发现,在2000多个有效样本中,60.8%的受访者认为,救灾时,社会捐赠资金应该由政府统筹使用,只有9.7%的人认为不应该,还有29.1%人表示无所谓。


  学者们承认,“弱小,是中国民间组织共同的特征”。美国一家名叫联合之路的慈善机构2007年一年就能筹到40亿美元,而中国超过1300家基金会同一年只募到约6亿美元。


  学者们也承认,中国的民间组织执行能力常常还不够强。他们还承认,这些民间组织大多在财务公开、信息透明方面做得不够正规和完善。而间或曝出的丑闻也令它们的公信力大打折扣。


  但在邓国胜看来,“不能因为目前没有能力,就不给你机会。有时候虽然政府能比它们做得更好,但这不是方向。”


  否则,政府的大包大揽,将让这些民间组织的发展陷入恶性循环。“因为你弱,就不给你机会;不给你机会,你只会更弱。”邓国胜说。


  邓国胜团队的调研成果,将于8月12日在北京开幕的“社会组织5·12行动论坛暨公益项目交流展示会”上发布。与这一成果一起亮相的,是其他数位学者围绕民间组织参与救灾展开的多项调查。


  在中国民间力量“集体亮相”一年多之后,由中国扶贫基金会、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等21家基金会和NGO联合发起的这一大型论坛,将对中国NGO参与地震救灾的行动和机制进行总结、反思与展望。


  邓国胜已经不再像一年多前那般乐观。坐在办公室里,这位瘦瘦的学者感叹说:“中国公民社会的道路还很漫长。”










Sunday, August 2, 2009

看看无妨

看看无妨

邮箱里收到这样一篇文章,振振有词说是出自Rand智库。我的直觉是这是国人假托之作,例如,题目中明显含有“丧家犬”的隐语。哪位看官可以考证一下。基本上是“动机不坏,手法SB”。我对动辄以“中国人”为subject的文章很反感,今天居然“被阅读”,很生气。要我说,如果非要用“中国人XXX”的句式说一句话的话,那就是,“中国人总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代表‘中国人’这个庞大、混杂、利益多元的群体,还不允许别人和他一样这样以为。”

文章放在这里,大家来找茬儿。我只说几个明显的问题:

1。连错别字大王我都看出来“福祉”的祉居然是地址的址,还重复多次出现。

2。文中的文化本质主义argument毫无根据,自相矛盾,漏洞百出。而且还把中国现有的很多问题去历史化地笼统归因为"面子"——”是中国人心理最基本的组成部分,它已经成
为了中国人难以克服的障碍,阻碍中国人接受真理并尝试富有意义的生活。这个应受谴责的习性使得中国人生来就具有无情和自私的特点,它已成为中国落后的主要
原因。”

“大多数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学到过什么是体面和尊敬的生活意义。中国人普遍不懂得如何为了个人和社会的福址去进行富有成效的生活。潜意识里,中国人视他们的生
活目的就是抬高自己从而获得别人的认知。这样一来,一个人就会对"保有面子"这样微不足道欲望感到满足。”

“由于在贫穷的环境下生长并且缺少应有的教育,大多数中国人不懂得优雅的举止和基本的礼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着装笨拙粗鄙却不感到害羞。他们在青少年时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说谎并从别人那里索取,而不是去与别人去分享自己的所有。”

“中国人没有勇气追求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首先,他们没有从错误中筛选正确事物的能力,因为他们的思想被贪婪所占据。再有,就算他们有能力筛选出正确的事情,他们也缺乏勇气把真理化为实践。”

“中国人习惯接受廉价和免费的事物,他们总是梦想奇迹或者好运,因为他们不愿意付出努力,他们总想不劳而获。很少有中国人明白一个事实,就是威望和成就是通
过一步步努力的工作和牺牲实现的,不付出就没有所得。简单来说,如果是为了谋生,那一个人只有去索取;但如果是为了生活,一个人必须要去奉献。”







以上几段,稍作改动,可以用来形容世界上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大多数人,尤其是最后一段话,“习惯接受廉价和免费的事物,梦想奇迹或者好运……总想不劳而获”——难道美国不是这样么?这难道不是商业化和消费主义的一个副产物么?六合彩难道是中国人发明的么?都说去拉斯维加斯的国人扎堆儿,可难道拉斯维加斯是建在中国的么?中国大陆迄今没有一个合法的聚众赌博场所,憋了六十年,来美国就喜欢去“过把瘾”,这到底是制度造成的“贪婪”,还是“文化的基因”呢?

不继续说了,明眼人都不会buy这篇文章的argument。我就是很震惊居然很多受过学术训练的人也很赞同这种说法。

美国兰德公司:中国人像迷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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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兰德公司是一家著名的非盈利的研究机构,为美国官方提供"客观的分析和有效的解决方案"。最近,他们公布了一份对中国现状分析报告,即有肯定,也有严厉批评,值得国人反省。本文观点来自兰德公司亚太政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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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20世纪的中国是一个富裕和统一的国家,我们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我们就不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而是第二次欧洲大战。中国能够阻止日本侵
略或者打败日本。美国在这些冲突上的花费从根本意义上会减少很多,因为珍珠港事件不会发生。我们和整个世界,更不用说10亿中国人,一个多世纪以来,已经
为中国的弱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世界需要一个健康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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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需求对日本走出衰退起到了促进作用。日本状况给世界经济带来了风险。关于这一点,怎么说都不夸张。日本巨额的债务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逐渐波及到
全世界。在中国有力的帮助下,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中国全球化给美国带来了很多影响。最明显的是,中国成为美国商品最大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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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口可乐早就完成了那个看上去像是神话的目标:卖10亿瓶可口可乐;曾经嘲笑中国梦的通用在中国卖了很多的别克汽车,在困难时期,中国带来的利润占通用利
润的很大一部分;中国联想购买IBM个人电脑业务,挽救了这个垂死部门的工作岗位。中国提供更低价的生活必需品给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尤其
是对我们不是那么富裕的居民而言。有迹象表明由于能够购买中国低价的出口货物,低收入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可能提高了5%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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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金融体系的不合理意味著中国建造了垂死企业,导致巨大的生产力过剩。近些年来,中国财政政策上的反复无常导致过度建造,对铁、铝、水泥和其他原材料产
生了巨大的需求。日本人和现在的中国人看上去似乎会买下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但是当你看到他们的财政状况的潜在问题时,你会发现一个黑洞。日本人在90年代
陷入了这样一个黑洞,至今还在努力地爬出来。中国人很多年后仍将会为目前这种无节制的狂热的购买行为感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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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国面临著巨大的挑战。中国的银行是我们所知道的世界上最糟糕的银行。中国每一代,都有相当于美国规模的人口从农村涌入城市。每年,都有
1200-1300万新工人加入就业大军。在制造业,生产力对就业的影响比我们国家要严重得多。到2020年,中国人口老龄化会使工作人口与不工作人口的
比率成为世界上最糟糕的,比日本更甚。如果没有特效的新政策的话,中国的经济在那个时期就会狠狠地撞墙。到2020年,以我们的标准来看,它会是一个非常
穷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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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缺乏诚信和社会责任感。中国人不了解他们作为社会个体应该对国家和社会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普通中国人通常只关心他们的家庭和亲属,中国的文化是建
立在家族血缘关系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理性的社会基础之上。中国人只在乎他们直系亲属的福址,对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所遭受的苦难则视而不见。毫无疑问,这种
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道德观势必导致自私、冷酷,这种自私和冷酷已经成为阻碍中国社会向前发展的最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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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从来就没有成为一个法制社会,因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与守法行为格格不入。中国人老想走捷径。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即成就来自于与努力工作和牺牲。
中国人倾向于索取而不给予。他们需要明白一个道理:生活的真蒂不在于你索取多少而在于你能给予社会和你的人类同胞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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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学到过什么是体面和尊敬的生活意义。中国人普遍不懂得如何为了个人和社会的福址去进行富有成效的生活。潜意识里,中国人视他们的生
活目的就是抬高自己从而获得别人的认知。这样一来,一个人就会对"保有面子"这样微不足道欲望感到满足。"面子"是中国人心理最基本的组成部分,它已经成
为了中国人难以克服的障碍,阻碍中国人接受真理并尝试富有意义的生活。这个应受谴责的习性使得中国人生来就具有无情和自私的特点,它已成为中国落后的主要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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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没有勇气追求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首先,他们没有从错误中筛选正确事物的能力,因为他们的思想被贪婪所占据。再有,就算他们有能力筛选出正确的事情,他们也缺乏勇气把真理化为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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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习惯接受廉价和免费的事物,他们总是梦想奇迹或者好运,因为他们不愿意付出努力,他们总想不劳而获。很少有中国人明白一个事实,就是威望和成就是通
过一步步努力的工作和牺牲实现的,不付出就没有所得。简单来说,如果是为了谋生,那一个人只有去索取;但如果是为了生活,一个人必须要去奉献。

>

> 由于在贫穷的环境下生长并且缺少应有的教育,大多数中国人不懂得优雅的举止和基本的礼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着装笨拙粗鄙却不感到害羞。他们在青少年时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说谎并从别人那里索取,而不是去与别人去分享自己的所有。

>

> 中国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国家。但无限制生育政策所带来恶果使得中国成为了无限廉价劳动力的输出国。这些输出也包括那些受过教育的劳力输出,除了他们的教育水平,实则和其他一般苦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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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规模生产的便宜产品降低了输入这些产品的地区的商业信用度。由于技术落后,管理失败,中国制造的单位能耗要比发达国家如日本,美国高出很多。因此,
随着出口额的增加,中国在扩大生产的同时丧失着宝贵的资源。同时,这种行为也严重地污染了环境,使中国变为全世界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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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国正在遭受着资本主义社会两大邪恶的折磨,即环境的破坏与人性的丧失。由于中国人天生的贪婪的本性,它们可以毫无保留的接受资本主义的阴暗面即无止
境的追求利润,忽视人的尊严。中国人对西方的技术与产品狂热地追求,却对西方管理文化所强调的坦率、直接、诚实这些品质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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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国文化不鼓励敢于冒险这种优良品质,所以中国人极力避免冒险,他们也不想寻求机会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中国人对于生活的平衡性和意义性并不感兴趣,相
反他们更执迷于对物质的索取,这点上要远远胜于西方人。大多数中国人发现他们不懂得"精神灵性","自由信仰"以及"心智健康"这样的概念,因为他们的思
想尚不能达到一个生命(补:即肉体和灵性的并存)存在的更高层次。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专注于动物本能对性和食物那点贪婪可怜的欲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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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人的眼中,受教育不是为了寻求真理或者改善生活质量,而只是身份和显赫地位的象征和标志。中国的知识分子从别人那里得到尊敬并不是因为他们为了别人
的幸福做过什么,而只是因为他们获得占有了相当的知识。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只不过是一群仅仅通晓考试却从不关心真理和道德的食客。

>

> 中国的教育体系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失败和耻辱。它已经不能够服务于教育本应所服务的对象:社会。这个教育体系不能提供给社会许多有用的个体。它只是制造出一群投机分子,他们渴望能够受益于社会所提供的好处却毫不关心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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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可以培养出大批的高级人才,但却很少可以培养出合格的可以独立主持的管理级专家。服务于一个公司或者社会,光有技术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勇气、胆量、正
直和诚实的领导才能,这恰恰是大多数中国人所缺少的品性。正如亚瑟.史密斯,一位著名的西方传教士一个世纪前所指出的,中国人最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气
和正直的纯正品性。这个评价,虽然历经百年,如今依旧准确诊断出中国综合症的病因。

>

>  

>

> 大多数中国毕业生对选择出国并为外国工作不会感到内疚,事实上他们首先欠下了中国人民在教育上为他们所做出的牺牲。随着传统文化价值观的破坏和逐步衰弱,大多数的中国人,包括受过教育的人都徘徊在精神和内心世界的十字路口,像迷失的狗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解释:

解释:

我不能回复留言。所以大家如果在留言中问问题,我只能在下一边entry里回复。回上一篇的留言:我写blog从不字斟句酌,不过,写完以后会检查错别字,通常有很多很多。

Saturday, August 1, 2009

又是八月雨

八月的第一天就下雨。傍晚的时候云很低,压在头顶,像撕碎了的旧棉絮,填充过哪只过气的玩偶。

记忆中这已经是第三次写八月和雨。第一篇叫《八月听雨赤壁》。那是十六岁的情怀,错把霖铃以为成滂沱。

人世有多少这样的误解呢。放在百代过客的旅途里,欢笑哭泣,都是很低很低的呻吟,一如沧海中每一个浪花和漩涡,多少翻覆湍急,终于触碰到岸,旋而死在可以到达的最远的地方。而已。

行路难,美人如花隔云端。踏遍平生屐,给人看见的是一深一浅的脚印,看不见的,是炎凉中的醉醒。

我可以用笔向你讲述风景,只是讲得出的风景,就成了你的风景。

我讲不出我的心情。它将成为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它将成为撕碎的棉絮,蒸腾的浪花,第一声杜宇带来的春晓,在文字里失踪,在目光里还魂。

看得见七种绿色的画家,是最孤独的诗人。

又是八月雨

八月的第一天就下雨。傍晚的时候云很低,压在头顶,像撕碎了的旧棉絮,填充过哪只过气的玩偶。

记忆中这已经是第三次写八月和雨。第一篇叫《八月听雨赤壁》。那是十六岁的情怀,错把霖铃以为成滂沱。

人世有多少这样的误解呢。放在百代过客的旅途里,欢笑哭泣,都是很低很低的呻吟,一如沧海中每一个浪花和漩涡,多少翻覆湍急,终于触碰到岸,旋而死在可以到达的最远的地方。而已。

行路难,美人如花隔云端。踏遍平生屐,给人看见的是一深一浅的脚印,看不见的,是炎凉中的醉醒。

我可以用笔向你讲述风景,只是讲得出的风景,就成了你的风景。

我讲不出我的心情。它将成为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它将成为撕碎的棉絮,蒸腾的浪花,第一声杜宇带来的春晓,在文字里失踪,在目光里还魂。

看得见七种绿色的画家,是最孤独的诗人。

Tuesday, July 28, 2009

还要继续写博客

还要继续写博客



发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继续用blogspot,由于怕这个方法被“墙”,先不透露了。反正能看见这篇entry的人也都不需要翻墙。

蒋梦麟回忆录《西潮》里,讲到平津学生由长沙迁往昆明组成后来的西南联大时,有这样一段话:“从长沙西迁昆明是分为两批进行的:一批包括三百左右男生和少数教授,他们组织了一个徒步旅行团,从湖南长沙穿越多山的贵州省一直步行到云南的昆明,全程三千五百公里,约合一千一百六十里,耗时两月零十天。另外一批约有八百人,从长沙搭被炸得疮痍满目的粤汉路火车到广州,由广州坐船到香港,再由香港转到海防,然后又从海防搭滇越铁路到达昆明。他们由火车转轮船,再由轮船转火车,全程约耗十至十四天,视候车候船的时日长短而有不同。另有三百五十名以上的学生则留在长沙,参加了各种战时i机构。”



读到“一批包括三百左右男生和少数教授……组织了一个徒步旅行团”,犹感悲壮,在公车上几欲泪下。忽而想起《围城》里方鸿渐一行跌跌撞撞赶路赴湘的情形。那时候只注意到了李梅亭的滑稽猥琐,忘记了真实世界的境况,辛酸是底色,逸趣不过点缀尔。



然而还是要前行。近代中国,一个半世纪的屈辱和冲撞,有一批倔强的书生,从未停止行走与呼号。这行走不是比喻,是动真格的。



蒋梦麟是胡适同学,同在杜威门下,在北大二十年,是历任校长中任期最长的。论起来,他是蔡元培的学生,经历了最跌宕起伏的岁月。这部书在抗战最艰苦时候防空警报中写就,为了易辨认字迹,初稿是英文。蒋的文笔很有意思,算不上上乘文学,也不是一派学者风范,行文间颇有对老本家的委员长“溜须拍马”之嫌。看起来,倒像一个传统士大夫“浮生六记”的调子。他的性格一定有梦幻的一面,往往写完严酷波折的家国命运,就穿插上一段“月明星稀,清风徐来”的叙景抒怀,仿佛连续封闭的思路,忽然有气泡逸出,飘散开来,不知其所终。



值得翻翻。



另外,有朋友问起来《老牛嫁女》是否还在写。是的。一定会有始有终的。







Thursday, June 4, 2009

当我不再理直气壮地年轻

美国两年,似乎时光是静止的。我现在住的小楼窗外,有几株大树,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小鸟就开始啁喳不停,松鼠也苏醒了,在树枝、屋檐、和窗台间跳来跳去,吃早餐,洗脸、臭美。坐在屋里看书,视野可以延展到门前的“大学道”。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这条单行道车辆稀疏,没有什么鸣笛。行人在午后脚步轻悄地走过,仿佛是怕打扰我的邻居,那个研究斐济岛的老爷爷,马歇尔.萨林斯。

住在这里,我每天遵从着一样的生活节律,吃样式无差的饭菜,去同一个咖啡店买咖啡,读天天准时来的纽约时报,收到朋友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隔几周承担一次小楼的固定值日。寒来暑往,我好像一个农耕社会的收租婆,守着自己的小天地,拥有一些小财产,生活一无进展,却也没有任何流失。

然而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我猛然意识到,原来时间永是流逝,误会了的,是我一个人而已。偶尔伏案久了,肩肘会有酸疼;看电脑多了,眼睛感到涩。试图像本科那样熬夜,明白这无异于慢性自杀。认识了越来越多生于八十年代后几年和九十年代初的朋友,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仍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但却不再理直气壮地年轻。

2005年的8月3号,我在东京成田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开着电脑,听一个香港认识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一首歌。那是赵传的《成全》。那时候,为赵传极有爆发力的声音倾倒。现在忽然想起那样的歌词,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懂得那位朋友。

歌中,赵传唱道:

理直气壮的年代,我们很相爱。
青春年少早不在,我们很精彩。

这些天来,个人的过往和集体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即使我想屏蔽那种发生在自己身上老去的严酷,却无法不正视公共空间中,对于过去二十年的反思和纪念。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某个汴大教员的博客上,关于二十五楼即将拆除的消息。我把他亲自拍摄的二十五楼的照片逐一下载到电脑里,默默浏览。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是历史的主体。历史再不是课本里抽象的数字和课本外的种种“不可言说”。历史,是光阴在我个人身上的照射和反射。

二十五楼是汴大正南门内右手边的第一栋筒子楼。八十年代末,它是文科博士生宿舍。当时学校的安排是两个学生一间十平米的小屋。父亲的室友家在北京,从不来住,于是这小屋,成了我童年多次来北京探亲的临时小家。


六七岁时候的记忆,仅是由不连贯的片断组成。当我调动身体的所有器官去回忆那些模糊的年月,我仿佛看到光线昏暗的楼道,以及朝西的窗子在夏天午后有白花花的光;我仿佛闻见走廊里一种只有学生筒子楼才有的霉褥气味,以及父亲房间里“爸爸的味道”。我好像听见谁在进楼门的过道里唱歌、大声打招呼,或者楼外面树上没完没了的“知了——知了——”。

记忆中的一切,在后来的回忆里,渐渐被重新剪辑、加工、删节,穿成串,最后成为一个前后连贯的文本。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来过二十五楼,也不记得最后一次住是在哪一年,但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瘦高个、卷发、蛤蟆镜的叔叔,把一条白色的纸带绑在额头,上书三个字:“傻博士”。接着,他和几百个有说有笑的青年一起,跨上破烂的二八自行车,浩浩荡荡地骑出南门,往东行去了。


多年以后,我才能够把头脑中这个清晰有趣的镜头,镶嵌到动辄以十年、百年为单位的宏大历史叙事里面去。然而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镜头,如此执着地印留了下来。现在看来,它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很不起眼。

对于个人来说,衡量一件事情在他生命里发生的是不是足够早,可以看他对于那件事的陌生程度。很多事情,我虽然还能想得起来,可恍惚间,好像也无法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会不会只是我午睡醒来,记住的梦境呢?

幸好,还有很多旁证、佐证存在,使我大抵相信,支离破碎的记忆,具有合法性和真实性。我觉得这种对于过去的确定感,十分珍贵。长久以来,我总觉得,这个社会对于记忆的处理过于单一,过于依赖话语、演绎、和理论。话语剖析到了极致,我只觉得一切都是虚假。唯独私人的过往,埋在心里,刻在骨头里,长在皮肤里,随时随刻,嗅得到,触得着。即使一切沉冤昭雪,一切正义伸张,痛还在,芒刺还在,甜美也还在。跟随人一辈子。

原来,身体,也是有记忆的。

我常想,或许对于群体来说,纲领比物质长寿。可是对于一个人,肉身,恐怕比语言倔强。

也是最近,我忽然发觉十年、二十年,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个人能有几个最好的十年、二十年?其实就像一列不知道目的地的火车,加速前进,经过的越来越快,错过的,越来越多。原来我们,只有一次二十岁,一场年轻,一个初恋爱人。

我将怎样面对不能逆转的老去?我将怎样面对终将遗忘的记忆,包括那个存在了这么多年依然清晰地梦幻镜头?我和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看似不着边际,可有时候它们却左右了日常生活的每一次选择。

因为上述种种,我要把二十五楼的样子好好看一看。它属于我,但不光光属于我,它是一段重要的记忆。

Tuesday, June 2, 2009

悲情城市二十载

「生離祖國,死歸祖國,死生天命,無想無念」

—— 郭章垣 宜蘭醫院院長 二二八事件受难者之一



六一这天,在大银幕看侯孝贤的《悲情城市》。


1945年,台湾脱离日本殖民,交由国民政府管治。

1947年,陈仪政府因私烟事件与民众爆发冲突,为平息乱局,向蒋介石请示,从大陆调兵,镇压群众,捕杀知识分子。

1987年,解禁之后的台湾发起各种平反228的运动。

1989年,吴念真、朱天文编剧,梁朝伟出演的《悲情城市》上映,因为夺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而免遭删节、审查。

1995年,李登辉代表政府向228事件受难者家属公开道歉;同年,行政院成立228事件纪念基金会。

1996年,台北市长陈水扁宣布设定228事件纪念日,228主要发生地之一的台北新公园改名为二二八和平公园。

2008年,二二八国家纪念馆成立。

从事件发生到此时,正是一个甲子的轮回。


另,Zhiying的文章,于我心有戚戚。

她说,“人向死而在,不仅是意识到自己的必死和生命的有限,也是意识到前人的死亡和自身生命延续的关系。在对历史的纪念中挑起未来的重担,踏着沉重而坚实的脚步在 最日常的当下行走——那是在乡间为祖国的未来教学耕田的宽荣,那是从见证狱友被杀到最后从容面对缉捕的文清,那是默默支持丈夫和兄长、将与儿子相依为命的 宽美,那是小白花所承载的、侯孝贤镜头中的生命。”

全文在此

Monday, May 25, 2009

小说连载:老牛嫁女-14

[写完这一节,我确定了两件事情:1。这个小说现在的题目,一定只是个为防抄袭而设置的working title而已了。就像李安拍《色戒》的时候说偏说那是《老易的故事》。2。我写作的动机大部分就是一种强烈的有话要说的表达欲——表达欲战胜了任何对形式的追求,和对读者的取悦。恩,就是酱紫滴 - -b]


自从想起了“天生胆小”的出处,牛一萌就开始莫名怀念九十年代。一口气买碟看了彦小追的《天生胆小》、米家山的《顽主》、张暖忻的《北京你早》,又在网上复习了基本仅对其主题歌有印象的《过把瘾》、《爱你没商量》、《编辑部的故事》。她的收获有三。


一、过去的电视剧可真短。


二、和如今甜腻腻粉扑扑的腕儿们相比,90年代初的文艺界显然是丑男当道、泼妇横街,甭管生得多闭月羞花,嘴上没把上了堂膛的“五四”,您都不好意思出来行走江湖。


三、以王朔为首的新北京话写作基本统治了通俗文化事业,知识分子在经历了1919年以来的第N次内部决裂兼集体幻灭之后,忽然就一股脑想开了,头也不回地扑进改革开放的第二个春天,踉踉跄跄遭遇世界,老老实实改造自我。既然上不了九天揽月,大家索性在商品经济的大潮里捉鳖。


牛一萌不禁觉得唏嘘。当然,她是很容易就唏嘘的人,所以难免常显矫情。不过,她是实打实对上一辈经历过的巨大幻灭报着强烈同情的。她甚至有点庆幸自己生得晚,打从记事起,便不曾当真充盈过什么理想,故也谈不上任何落寞。爱国主义电影展播教育她要“革命不怕流血牺牲”,于是那些渣滓洞、老虎凳、辣椒水的质感画面烙进脑子里,仿佛咆哮着说:“革命太疼了,还是赖活着好”;“ 向雷锋同志学习”没几年就迎来了“离开雷锋的日子”,她于是了解到,若有人在马路上被撞,最好别第一个冲上去,否则被诬陷成肇事者的几率很高,闹不好要抵 命;“以英雄少年赖宁为榜样保护公共财产”的口号没来得及贯彻,她就隐约听说赖宁是个不听妈妈话、调皮捣蛋捅马蜂窝的坏小孩儿,而真正为人称道的,是另外 “十个救火的少年”。她还没到献血年龄,国家的血库里就查出了HIV病毒;她还没够钱捐给失学儿童,希望工程就出现了重大贪污。中学时代由于道听途说,曾 一度对上街游行很向往,后来分分钟见识到长她几岁的哥哥姐姐们一边背托福GRE,一边喊打倒克林顿,心下说游行也不过如此,罢了罢了。


人生识字忧患始——牛一萌从小长这么大,最大的忧患,不过是考试得不了第一名而已。她安慰自己想,毕竟,高中那脾气火爆的数学老师说了,“对于咱们大家这种一无权,二无钱的工薪阶层子女,高考,已经是全中国最公平,最透明的竞争了。你们不好好珍惜这机会,还想怎样?”


于是,一路考考考,她得以以二十五岁高龄端坐在象牙塔顶端某阴凉处,饱食终日,料得自由花开花落,颦笑经年,满随天下风卷云舒。


她学的是社会学,经验研究,却理论先行,什么都是隔了一层。她有时候怀疑自己这般端着、隔着,冷眼着,鄙夷着,高高挂起着,会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冷不丁一阵风吹来,给她吹到天上去,僵成一个打坐的姿势,真的升了仙。神仙好,可是神仙要梳裹风鬟雾鬓,空阔无边中,俯视尘凡,远离烟火人间。远离烟火人间,那,又是她经受不起的。


为 了不至于升仙,牛一萌给自己找了一些“社会活动”,其实不过就是多听听讲座,参加参加各种读书会而已。来回来去,还是理论先行。这天下午,她来到近 几年很有些名气的书社,听一个近几年很有名气的学者的讲座。她,倒不是图个名气。相反,这书社以立场鲜明,观点偏激出名,虽然不乏真豪杰,也着实不少伪君 子和下三滥。不爱站队的牛一萌每次来这里听讲座都很磨不开,生怕被人看见,以为自己投靠了该阵营似的。不过,毕竟是好奇心重,想事情较真儿的主儿,该来的 时候,她还是不含糊的。


主讲人在当代文化批评界名气很大,早年间就聪颖过人,后来远赴重洋,一派西式学人风范。牛一萌虽然一向有些抗拒文化研究的路数,但这位的著作,倒是读过不少。今天的讲座由本雅明和他笔下十九世纪的巴黎说开去,落在重读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文化、形式、美学、第二层的意义、原型、布尔乔亚式生活、波德莱尔、欲望、想象、恋物癖……台上,言语的砖瓦构建起一个一百多年前的巴黎;台下,牛一萌仍然沉浸在一百年后20世纪90年代的北京——有一刻,她觉得写在书里的巴黎并非异邦,它一早潜入那些谙熟于心的理论,在每一个文本罅隙里呼之欲出;而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都,却是如此陌生,因为那些陈腔滥调的宏大叙事,总不能熨贴地勾勒她对它的感受。另一刻,她又觉得那些煞有介事的学术词藻听来如此隔膜,倒是那个她不曾真正意义上在场过的90年代,在今天倍感熟稔。


一下子,牛一萌陷入频繁的时空交错,言语层叠中,感到恍惚不已。讲座结束,人们散去,她仍然坐在椅子上,脑纵一阵阵晕眩。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啊”一声,仿佛从梦中惊醒。


“程泗梁?你也来了?”——牛一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爸爸的学生。

Friday, May 22, 2009

不能被定义的情感

摘自2009年4月14日 日记

那么,那些不能被归类和定义的片段如何收场?

即使是像《廊桥遗梦》这样不完整的浪漫爱情故事,也有它固定的类型。在它被写成小说、拍成电影、感动了无数人的时候,它就成了一个类型。而像《青梅竹马》里的侯孝贤和蔡琴(阿隆和阿贞),你说他们之间是爱吗?是罗曼蒂克之爱?友伴之爱?抑或亲情?似乎无法用一个或几个标签去下定义。我在想自己年少成长中那些想的夜,念的云。

比如山中的七月流火,湖畔的黄昏雨,小溪水倒影的繁星,白雪覆盖的沙滩,或者高原的油菜花,异国的便利店,乃至Pasadena的平安夜,长沙湾的鱼肚白。都是不能被定义的,没有原型的生命过程。他们不是主题曲,却在我生命的流淌里,波光粼粼。Prototype的霸权在于,那些被排除在其外的万象,都在失了焦的回忆里,黯然收场。虽然事实上,没有什么,比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一条国道午后树荫中洒下的阳光更灿烂,没有什么时刻的我,比那天更年轻。

当我经历那一切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年华的永逝,比想象中还要快,青春比祈求的还要平淡。

转头看学术研究,总是竭力把可以聚敛的琐碎整合成概念、理想型、理论……然而总有些什么,在话语的缝隙中遗落。正如日复一日中,那些沉默的脸,并不芬芳的花开。独自消长,无人知晓。

拖延症也是一种反抗

昨天和志莹谈到吉林化纤集团1000多名工人集体中毒事件,她的一个观点对我很有启发。她说对该事件,官方有一种说法是,这些工人其实是因为癔症作怪,而非真的有生理上的中毒。这种“中毒”,在志莹看来,如果主因真的不是生理中毒在先,则可以看作是一种工人阶层对于制度的身体化的反抗。所谓身体化,我的理解有两个要点,一,当事人的不适感受集中在肢体;二,这种不适的感受在客观上造成对于制度的消极抵抗,但是当事人是不自知的——即,他们不是故意操纵自己的肢体,而只是单纯地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没有自主反抗的意识。

这次谈话对我的启发,就是让我进一步反思困扰我已久的拖延症(procrastination)的问题。其实早在我发现拖延症并不是一种个别现象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错的,仅仅是个体么?

如果说拖延症是一种个体对于稳定的社会制度不适的表现,那么粗暴地说,拖延症患者就是社会的looser,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社会淘汰的outlier。问题如果这样简单,那么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多可以讨论的余地。

可是,据我观察,拖延症从程度严重到轻微,广泛地分布于我周围的人群。而且从年龄上来说,也是有老有少。豆瓣上有一个“我们都是拖延症小组”,据我观察,参与者很多是资质甚优,生活一帆风顺的都市青年,用个时髦说法界定,也算是后革命时代中国的新兴城镇中产阶层。另外,在twitter上,畅销书the power of less, the Zen Habit的作者Leo Babauta也在日夜孜孜不倦地探讨拖延症、时间管理等问题,从者近两万。

可见,拖延症并不是looser的专利,受其“困扰”的人很多,分布很广,其中不乏社会的中坚。而所谓中坚,在我看来,其实就是那些尝到现有制度甜头比较多的人,例如都市白领、大学研究人员,以及其他在高度制度化的领域拿一份稳定薪水的人。这些人生活质量相对高,但是代价就是被异化的程度也高——要把自己的时间粉碎、锤炼、再加工、锻造成一个个块状物,嵌入财富、知识生产的巨型机器,最终得以在市场上有一席之地。进入这样的游戏,人人是眼前挂着胡萝卜的驴子,耳边是不合作的猪只被宰割的声音,如此一来,不忍痛埋首前行也难。

那么,拖延症,就成了中坚分子们无意识反抗的武器,正如癔症之于化工厂的工人。这种消极反抗往往局限在一个制度可以容忍的程度——简单说,最后一分钟交报告公司不会倒,老板不会死,工资也不至于打了水漂——只是拖到最后总归不尽人意,于是干活的人与他所服务的机构之间的这种张力,就永远不会消散。而这种张力的存在,作用在个体身上,是一种负罪感、快感并置的压力,作用在机构本身,就是个体对不合理的制度和机构的一种消极反抗。

都说工人阶级觉悟高,我想,在有明确的政治纲领驱动的工会中,工人的确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主动地跟不合理的剥削压榨抗争。但是,在一个普遍缺乏政治热情及工会组织的社会,尤其是在“尝到了甜头”的中产阶级中,如何能把无意识的抵抗转换成有建设性的行动力,就成了一个很难笼统概括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我的意识的,拖延症患者们,请不要太有负罪感,很多事情,我认为,不是一句“缺乏自律”就可以说清楚的。就像有时候我会对自己说:太爱这个世界,如此用力,以致受伤,不是我的错。

Thursday, May 14, 2009

我是北美猥琐女

在zr同学博客上看到一份似乎流传已久的《北美猥琐男事迹大曝光》 ,讲的都是些身在美、加的留学生怕花钱,想尽办法占别人、公共资源便宜的事情。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编的——我猜,是根据真实生活加工而来,经过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一番,越传越夸张。

我觉得有几个地方很有趣。第一,如何理解“猥琐”这个词汇?当我也曾经信誓旦旦跟朋友讲“生平最厌北美猥琐男”的时候,我这个“猥琐”是什么意思呢?听众常以为我指的是那些形容邋遢、不修边幅、甚至对于女性言语轻佻、意旨暧昧的男同胞。其实呢,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甚至觉得男生不修边幅,爱讲黄段子,是一件加分的事情——倘使火候到了,这一类中的极品,就是放浪不羁、风流倜傥型的,当代令狐冲哦。当然,对女士言语越界,有性骚扰之嫌的,要另当别论。

那么,我说的北美猥琐男,其实是指意识形态方面的狭隘守旧,比如盲目粪青、极端民族主义、常犯粗俗社会达尔文主义错误、常以一句“你们文科生比较高深”寒暄,实则骨子里是极端轻视人文社科、极端大男子主义……这是我认为的猥琐。或者真是我用词不当,因为根据这份《北美猥琐男事迹》里的描述,大多数人讲的猥琐,是比较自私、小气、寒酸的意思。

第二个我觉得有趣的是,为什么只有“猥琐男”事迹,没有“猥琐女”事迹呢?可能是留学生中女性人数相对较少,样本量不足,忽略不计?还是女生,象公认的那样,更会入乡随俗,更快地融入异文化的社会习惯中去,而避免了传闻中罗列的种种“失范”行为呢?我个人猜测,或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吧。

今天我重点想说的是,我觉得这个“猥琐”的问题,要审慎的看。近来遇到好几件事情,都让我觉得,海外同胞常有“内部歧视”的现象。比如前两天一同胞初到芝加哥,在中国城买手机遭骗,就气哄哄地跑到各大学中国学生的mailing list上面,把自己的遭遇广而告之——从消费者维护自身利益的角度讲,这无可非议——有意思的是,随后马上就有另一同胞跟进邮件,以偏概全地,把全体唐人街的商家骂了一遍,说他们素质低下,是海外华人里的败类。出此言者自己是芝加哥某所大学商学院的“精英”,似乎言外之意,就是来到美国,若不幸进不了“高尚阶层”而沦落于手工劳动者云集的唐人街,就是十分不堪的。

此种见闻,不需我赘言,有海外生活经历的华人,肯定都有体会。今天的“猥琐男”帖子,难道不也是如此么?我们,我承认包括我自己,在传看、议论这些“猥人琐事”的时候,不是抱着一种嘲笑、不屑、事不关己的冷淡,就是抱着一种愤怒、感到羞辱的怨恨——觉得“中国人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当然,他们的所做所为,如果传闻杜撰的成分不太大的话,的确有许多越界的地方。例如在中餐馆冒充服务员拿取客人留在桌子上的消费,或者仿制门卡以混入免费餐厅吃饭,或者把自家产生的垃圾投入别人的垃圾箱以逃避缴费————这应该已经触动法律了。

可是反思我自己,谁敢说自己,(尤其刚来国外对价格差不适应的时候),从没有为了省钱、图便宜、或者图省事,而去吃教会餐、拿免费用品、蹭廉价货物呢?我承认我就为了省钱偷着去别的系打印readings,还总是有一种把别人不要的旧书放到亚马逊上卖掉的冲动!而这些所谓“猥琐男”,只不过是在同一逻辑下,把事情做得更极端、更夸张一些(当然犯法是不可以原谅的)。那么,我也应该是一个北美猥琐女了吧?各位看官中的许多,也被我“一棒子打死”了吧?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这么一回事:在一种文化、社会制度下,正常的事情,转嫁到另一个文化、社会制度下,成了没修养、没品味、甚至没道德——于是被污点化,被大家争相唾弃。从唾弃这种行为中,我们得以肯定自己的“正常”、“高尚”、“进步”、“文明”。

我不是说在中国,随便占小便宜、拿别人东西是潮流,我是觉得,我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还是遭遇过物质比较匮乏、欲望不能得到充分满足的阶段的,而我们的爷爷奶奶、父母,又是真正穷过来的一代。于是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存钱、要节省、不能浪费。至少据我观察,在美国,很多和我一样,家境并不算太富裕的同学,还是继承了一种国内的消费观——那就是,能不消费的时候,就不消费。

我觉得这种消费观在更新一代看来可能很土。可我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美国人是20世纪突然称霸以后,才爆发得不行,延续到今天,产生了很多奢华、铺张浪费的行为。可是他们的底色,也是清教徒的节俭度日。很多同学观察告诉我,美国人也喜欢蹭吃蹭喝,他们“猥琐”起来,也很“过分”。那么,何必把这种普遍的、有着充分合理性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不违法、不缺德的事情,形容的如此不堪呢?最后,还要把他特殊化到中国男性留学生的群体——这是不是也可以被一种最近很流行的名词——逆向种族主义——概括呢?

最后重申我的观点:入乡随俗、举止得体、不卑不亢——这些我都很赞成。但如果同胞中有“不得体”出现,我们也应该好好想想这背后的原因,而不是一味地嘲笑和讽刺吧?!

Sunday, May 10, 2009

始终匍匐着的现代人

今天在Redline站台上等车去chinatown。这条地上铁的路线和I-94高速公路平行。一条铁轨左右两侧是南北两个方向高速行驶的汽车,景象和噪音,都蔚为壮观。

我很少如此近距离地、相对静止地,观察高速路上的车辆。坐在车上不觉得,但现在,作为静止的观察者,那80mile以上的时速,可真不是盖的——嗖一下,一辆车就没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活在而今“多元文化”下的美国人真的已经成为了他们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超人——不但内裤可以外穿,而其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位移到另一个地方。

现代性理论里总是强调自主性(autonomy),这个词当然可以分很多层面说。不过,我觉得autonomy最好的实体化例子,就是以上描述的,个体相对迅速、自如的在物理空间的位移。所以,汽车才叫做auto-mobile嘛。

印象很深的另一个体现autonomy和其实现工具关系的例子,是电影西雅图不眠夜里面,Meg Ryan和Tom Hanks谈恋爱的始末。故事由Meg Ryan在高速公路上一边驾车一边听广播开始。这位就要给别人当新娘的美女,爱上了广播节目中丧偶中年男人Tom Hanks。于是,在“爱情”的召唤下,住在巴尔迪摩的Meg Ryan千里迢迢飞到西雅图,只为见上意中人一面。后来,两人因故未能相见,Tom Hanks的儿子自作主张从西海岸飞到纽约,最终戏剧化地使这一对儿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上牵起了手。有意思的是,每次电影表现人物坐飞机,都是出来一个美国地图的动画,然后用一堆闪亮的小星星,串起来飞机那横贯美国大陆的辉煌路线。

一个千里寻情郎的故事,看似讲述浪漫感人的爱情,其实或许揭示的是这样一个现实:个体首先要消费得起那些能给与他们充分autonomy的工具,才能“消费”得起“爱情的浪漫”。一段看似由magic和天意注定的姻缘,背后其实要有强大的中产阶级身份作为支撑。如果男、女任何一方穷得连飞机票钱都出不起,谁又会在帝国大厦的观景台上遇到谁呢?影片中,Meg Ryan拒绝了给她买Tiffany钻戒的未婚夫,而一心想着远在西雅图的鳏夫,这仿佛强调了她的某种不屈于世俗的理想主义和自主性。其实,Tom Hanks的角色也是一个富有的中产阶级建筑师,本来在芝加哥生活,太太去世后,自己很难过,为了换心情,一拍屁股就带儿子搬到到了西雅图——在他们这样的人的爱情里,只需要考虑愿意不愿意,而不存在能不能的问题,当然,更没有户口本和暂住证的问题。

今天特别感慨于此,还因为另外一个细节。Chinatown饭罢,和友人准备返回芝大。Chinatown在downtown和芝大之间,但是,如果我们要乘坐公共交通的话,就必须先搭北上的地铁去downtown,再乘6路公车回来。如此南辕北辙,原因是如果直接搭南下的地铁在55街转车,太危险——同行结伴五个人,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最后,大家嫌麻烦,还是叫了出租车——因为穷学生还不算社会的最底层,于是还是能消费一点儿autonomy的。

想起来我带胡洁游芝加哥,由于没有车,带来的种种不便和不安全感。想起来去年夏天很想在美国和一个朋友见面。后来由于我们俩都没钱买飞机票,至今未见。

现代性带来的神奇和方便,只适用于某一些群体。而对于另外很多人,不过是虚幻的承诺。然而这种虚幻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很难瓦解。刚才提到爱人在帝国大厦相遇——没有什么比作为现代性符号的摩天大楼更能代表这种浮夸而难以瓦解的幻象了——它们在空间上产生的奇异感和压迫感,超出了一个人日常生活所游弋的空间量度,让人不可能视而不见、无所触动。


下午站在红线站台上,顺着I-94车流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downtown以sears tower为最高的楼群。911以后,sears tower回到了全美楼高no.1的位置。在等车无聊的时间,我有如下想法:

假如我是一个从南边的州一路开来的疲惫旅人,在进入芝加哥之前,遥遥地,看见这样一片平地而起的钢铁猛兽,我怎么可能不本能地感到精神为之一振呢?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我们始终有着一种本能的匍匐着的情感,不是么?

又及,究竟有多少所谓自由和自主,不过是由种种隐性的不自由、不自主,堆积起来的幻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