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30, 2010

一件小事

其实是两件。

其一

今天上午去北欧某国家使馆签证(由于我接下来还要去那个国家出差,就不透露具体名字了),排队人很多,旅游的居多。大家都站在北京惨无人道的桑拿天里。

我不争气,上来就被蚊子叮了一个包。

我的前面站的是一位哥伦比亚姑娘,她用生涩的汉语跟我比划着说,"别挠,挠破了对skin不好。"

据说今天较往常,人格外多,五六十口子人,溜溜地排了俩小时,队伍都没怎么有太多前进。

这时候,排在我后面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在排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掏出手机,打起电话:

"喂——X总吗?您是在海南呢,还是在北京呢?我有个小事儿要麻烦您呀。我现在XX使馆等办签证,队太长了,您能不能打个电话通融通融?"

我心想,中国的权贵们真是牛,特权都渗透到友邦人士的势力范围了。真是盛世啊!

通话继续:"我看把门的保安很眼熟,应该还是两年前那个,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照顾我一下!"

原来是渗透到了"买办"阶层。

不一会,他冲到队伍最前面,给保安使了个眼色,在众目睽睽下,走进了使馆大门。

其二

好不容易排到我,已经中午过十二点半。

在酷暑中站了两个多小时,我终于走进使馆,得以在室内空调中等候。

等候处放着一张说明:"为了节省签证时间,请您把材料按照以下顺序排号,装订好递给签证官:1. 申请表格+申请表格附表+护照复印件;2. 申请表格+申请表格附表+护照复印件; 3. 邀请函原件;4.保险证明原件 ……"

我发现我护照只复印了一份,但已经叫到我,我赶紧走到窗口。是一位金发碧眼壮年男子签证官。上去我赶紧主动说,"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份护照复印件"。

对方很不耐烦地用中文跟我说:不是说要带两份么?你这是浪费我的时间,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了,你知道么?

我说,"我按网上要求准备,没有说要两份护照复印件啊?"

对方更生气:"难道我们还要一个一个通知吗?"

我说:"那怎么办?"

他说:"我不管,我不能复印。你去想办法吧。"

我只得离开窗口。我问保安使馆有没有可以复印的地方,他说没有。说最近的复印的地方离这里走路要二十分钟。但是可以出门找一个骑自行车大叔,他可以骑车去帮我复印,要五块钱。

情急之下,我只好这样做了。(现在想想很后悔,护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复印了去!)

十分钟后,我换了个窗口,是一位黑发黄皮肤女士,态度要好很多。【我不想刻意强调race的问题,但在今天这个例子里,我真的觉得挺内个的。又不是没有签过证,头一回遇见这么横的签证官。】

回来我特意上网看了看,发现:网上绝对没有写护照复印件要一式两份,也没有提到任何材料码放顺序问题。那个码放顺序清单,是我进到签证官房间里才看见的。

我后来想,保安和自行车大叔应该也是"老搭档"了,而且按照逻辑分析,连使馆的人,会不会也参与了? ——故意把网上跟实际要求搞得不一致。。那家"走路二十分钟的复印社",谁知道存在不存在!



呜呼,像我这样死板、单纯、且面的人,真是四面碰壁啊!我除了在第一件事中的"特权哥"走进使馆的时候,跟我身后的几个人说了一句"中国人在哪里都要搞特权,不就是排个队吗!"以外,实在没有别的出路。

我不是记仇的人,但这两件事,我会记很久。


Saturday, July 24, 2010

Evening Chats in Beijing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思维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想说些什么,又没有焦点。生活里每天都发生很多很有意思的事儿,小事儿,不值一提,可是如果记录下来,也会记很久。比如我现在发现,我跟朋友聊天讲起的anecdotes,大部分都来源于我的blog。好像真的是:书写下来的,才是记忆。

做了一年NGO工作,感到自己何其幸运,因为我正在经历的,正是中国NGO纪元第一世的终结,第二世的开端。为什么这样说?就在这几年,大量欧洲官方的对华发展援助机构从中国NGO领域撤资,长期资助中国NGO项目的福特基金会总资产缩水到1979年的水平。所有外国捐助者都在或强或弱地给中国民间发出一个信号:长远看,你们恐怕是要自谋生路了。

今天听做公共卫生的朋友说起中国现在的医疗外交,讲起我们的战略主要是对非洲的医疗援助,和金砖四国的合作。现在非洲真的是大热,无论从政治、经贸,还是学术上,都有很多资源。可是真正称得上懂非洲的学者,十个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这里面自然大有文章可做,就拿做妇女问题来说,研究一下中国对非洲的公共医疗援助,和帮助非洲实现MDG(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中的妇女发展政策的关系,不就很有意义吗?这是一个public policy的题目,这也可以是一个人类学的题目。就算不懂非洲史,只是受过基本的后殖民理论训练,不是也能更快地上手这些新的问题,而少走弯路吗?

今天在看王希老师主编的《在美国发现历史:留美史学者反思录》,刚好看到叶维丽的文章,她说到80年代以后赴美的史学者,出去的时候很多是要做美国史、欧洲史等非中国史的题目的,但为了饭碗,更重要的是,由于无法致一百年间中国社会的剧烈社会动荡于不顾,他们中的大多,还是转向了关注中国本身。我想,这种转变,可能是一种必然。大概就像当年胡适抛弃了绮色佳农学系的苹果,投奔了杜威,所经历的心路历程。

近当代中国,对于西方学界来说,是一个puzzle, 是要去identify和solve的;而对于中国学者,更是一个symptom,是要去diagnose和cure的。于是,在我们解读他,研究他的过程里,充满了各种困惑和无解。随着一种新形式革命(Deng's reform)的发生和发展,我们的病症不是越来越少了,而是越来越多了。如果说以前的病症是虚弱和疯狂,那么现在,好像是基因变异以后,花样百出的疑难杂症。"不可救药"可能还不至于,但谈起任何问题,好像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知道如何下手。

现在,这个"symptom"要带着"病体"去施展拳脚了。在新的全球版图的铰合中,留给它单纯困惑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在巨大的利益分割程序面前,反思的空间也并不大。对于我们年轻一代每个个体来讲,进入那个大转轮,向漩涡的中心无限靠近,充满了冒险,也充满了诱惑。谁能安于边缘,冷眼向世,又保存一支生花笔,一副好性情呢?

我不愿去想大问题的答案,只能计划一下自己的小天地。想到自己脑子里还能想想以上种种,就不得不感激身边的一些师友,那些夜里十二点半发短信让我去听讲座的人,那些寄来论文和书单的人,那些发来manuscript的人。那些在某一个边缘,安心做自己的人。






Friday, July 23, 2010

新闻里说

昨天,正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办的第21届香港书展进入第二天,韩寒在现场举办记者会并与读者进行交流。前天台湾政论节目主持人陈文茜在书展表示,韩寒的言论肤浅。对此,韩寒笑道并表示不和女生争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链接在此:http://ent.163.com/10/0723/07/6C8SNSFL00031H2L.html

跟我预测的一样。看来我也不是完全没头脑,还是有点儿预测能力的嘛。


Thursday, July 22, 2010

zz 搁浅

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座大船带着我们乘风破浪,没有人知道它会开到哪去。然后船就搁浅了,然后我们就下来,许多的我们,就在搁浅的地方下来,然后成家立业,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梦是唯一不会随着年龄成长的东西.每一年,我们都发现自己会做的梦少了一些,最后只剩下一个梦,那就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格格说:你这人怎么几年不见越来越庸俗,见面就谈什么工资房子找老婆。其实她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我的翻译,因为灌了美国墨水,所以她骂人用了很多复杂的逻辑和高深的术语,这么翻译是为了让正常人能看懂。

 

我要研究xx史,为了这个目标,我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回美国,blahblahblah,她说,blahblah的内容比前面还扯淡。我面无表情,没有说:你傻逼吧。我习惯性地虚伪道:人类需要这样伟大的事业,你会成功的。就像很多年一起,我们4个人一起探讨人生的理想,每个人的都很灿烂很美好,我想了半天,只好说:我的梦想就是赚1000万,然后捐给希望工程,最后留100块钱打车回家。当时3人都没有忍住骂我傻逼。

 

然后我们就从北大附中分头回家了,附中没有学生证就回不去了,就像梦想一样,那是年轻人的专利。

 

现在每到夜晚的时候,我总幻想能把那个梦继续做下去,搁浅的我,最终攒了1000万,然后捐给希望工程,最后留100块钱坐上一条船,开到哪不知道,不过不管开到哪,我都管那个地方叫做梦想。

 

故事的结尾是什么?我想就像所有梦一样,是没有结尾的,因为我们醒了。

当陈文茜和韩寒较上劲

首先我觉得这个是媒体炒作成分居多,陈的原话也只是说在SB会的问题上,与韩寒意见有些不同而已,除了paraphrase李敖,她没说别的,以为算是巧妙过关吧。

我觉得陈见多识广,尤其有才子缘,对韩寒应该是比较无所谓的态度。尤其她在台湾养尊处优久了,不能通大陆民情,更加不会真的体会到韩寒的substance到底在何处。

至于很多人期待韩寒对此事有所回应,呵呵,韩寒是大男子主义者,肯定信奉"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何况是"美女"。顶多说两句俏皮话,夸夸陈文茜人不丑,胸很大,可惜脑子还不够灵之类。说不定捎带脚贬损李敖儿子几句。毕竟他是走反骨路线嘛,肯定抓住"老子英雄儿好汉"这种软肋打,跟女人过不去,在他看来肯定满不给力的一件事。

总之,他此刻风头正劲,跟几年前挤兑高晓松、陆天明的当口相比,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还是媒体最无聊,在英雄美人中间横插一腿,挑拨离间,以为就会有好戏上演。你以为你是冯小刚啊。

最近发现北京各大公交站都有一个叫做"VANCL凡客诚品"的网上评价服装品牌的广告。俩代人人,女的是王珞丹,男的是韩寒。

韩寒的广告词:

爱网络,爱自由,爱晚起,爱夜间大排档,爱赛车,也爱29块的T-SHIRT,我不是什么旗手,不是谁的代言,我是韩寒,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和你一样,我是凡客。

有意思啊。韩寒到底是不是旗手呢?难道他不是在为某一个群体代言么?或者是"被代言"?他真的只代表他自己?

这样的宣言出现在中低端网络商品的广告词上,真是绝佳的人类学场景。就像Judith的《饕餮之欲》里,雷锋给三九健康网做广告:"一人上网,全家幸福"——都是可以产出丰富的文化解读的现象。

一方面,韩寒的私人生活模式,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是当今城市中低青年消费群体的典型写照,反传统也反乌托邦、缺乏自律、宅、私生活空间以消费的形式来塑造,个人主义化,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群体的代表(这点越来越像美国人,我遇到的所有美国人都不敢说"美国人如何如何",都强调自己只能代表自己)。但讽刺的是,韩寒自己不是这个阶层的,虽然他可以有很多这个阶层的生活习惯,但他却没有这个阶层所面对的种种压力和焦虑。他不是"凡客"。

所以他其实还是意见领袖。他还是旗手,他仅仅是"代言"这个他本身不属于的群体。韩寒的成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暧昧身份。他拒绝对自己进行"正确的"身份认同,这也许正折射了"群众路线"和"身份政治"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今天中国的博弈过程。也许韩寒最后的自我定位,就是这张较量的最终结果——当然,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了。

当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的人,选择了一个其经历没有可复制性和可模仿性的人作为自己的代言人的时候,他们应该明白,这样的代言只不过是隔靴搔痒、一时痛快,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与听一场郭德纲相声,看一场周立波表演,没有本质区别。

Monday, July 19, 2010

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今天又在公共场所看了一次《我虽死去》。

三年前胡杰去香港,我们旧浪潮一伙人一起去湾仔看这个片子,和胡杰一起。那时候,这个片子留给我的是悲伤、唏嘘、和无尽的恐惧。以至很长一段时间,我连海鸥相机的镜头都不敢直视,连开头秒针滴答的声音都不敢听。当时买了胡杰亲笔签名的VCD,回到北京送给了一位叔叔,他是师大的校友。因为觉得自己此生不能有勇气再看一遍这片子。

不想今天又看了一遍。而且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原来回忆是会骗人的,也许我从来没有真的那么害怕过,只是在后来,这种恐惧被慢慢放大了。

当然情绪还是很难控制好。胡杰是一个太powerful的用影像和声音说话的人。

八十五岁的爷爷说起发妻凄惨的死亡非常镇定,可是说到她走后,自己每天望着窗口盼她归来,却一下子老泪纵横。

老爷爷给导演看妻子的血衣,还有当年参加革命的时候,借给新华社的一块金表。胡杰忽然问,卞老师最喜欢什么音乐。——《黄河大合唱》里的《保卫黄河》,还有《在太行山上》。

于是片子里《在太行山上》的音乐就响起。

在用"为党工作十七年","牺牲","生于梦想,死于梦想"这样的词语述说故事的主线的时候,渡尽劫波的老人一次次谈起耶稣的受难,谈起他自己身上背负的十字架。

我觉得胡杰通过这个片子想讨论的,并不是文化大革命本身为什么发生,红卫兵打死老师的惨剧为什么发生,暴力是如何在特殊的条件下合理化的……他在讲故事之前,已经设定好了这些前提,并把一段不短的时间轴里的许多背景,叠放在一起。

在那些被有意叠加的背景前,是这样一个故事,它讲述了人类个体,是如何借助精神信仰,用不能解构的品质,来走出极端的苦难,并在苦难里永生。

单这样看,这是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它的力量,足以打动每一个有良知的人。

但是当我们走进或者走近那些背景,分层次地看那并不遥远的过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问what, why, and how。今天,主流话语对于那段历史的去历史化处理,并不是一个足以告慰亡灵的解答。单纯的否定,控诉,甚至是草率的"反思",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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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我走在没有几个人的中关村大街上。入伏头一天的雨水,让心情不那么焦躁。

白天还在为工作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生闷气。此刻,已经能感到自己因为那些事而情绪波动,是多么滑稽可笑。

爸爸总跟我说,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小事,都要把它们,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抹去该抹去的,我要看我想看的东西。

Sunday, July 18, 2010

忘记我,Happy X-Day

世界上有Valentine's Day, 是给恋人们准备的(当然了,你可以认为这是商业社会硬生生给制造出的一种消费方式而已)。

我在想,应该再设立一个ex-boy/girlfriend day,简称X-day,专为曾经的恋人提供一个见面的机会。在这一天里,互为ex的任意一方,可以给对方打电话,发短信,博客留言,twitter RT,寄一张小卡片,或者约出来喝茶看戏聊天,诸如此类。并且双方都默认在这一天这种邀约没有任何其他的引申意,比如复合。

这样的节日,可以让那些分手后,既不是怨侣,也无法做好朋友的人,不至于成为彼此永远的陌路。也可以让那些纯粹只是想知道一下对方过的好不好、丝毫没有其他意思、而又不好意思开口、怕误会、怕现任gf/bf吃醋的人——有一个正当的途径。

总之,在这一天,天下"ex"监狱的囚徒们可以得到大赦,不必因为曾经年少气盛的骄傲、羡慕、嫉妒、恨,而永远失去一个人的消息——这个人曾和你隔空视频,也曾和你肌肤相亲,还曾和你一起踏过下雪的北京纽约柏林。你和他如果不是曾经相互吸引,他/她其实比别人更可能成为你今天的死党、哥们儿、红颜知己。只可惜他和你都多走了一步,一不小心,走上了陌路。

这个日子选在哪一天呢?其实七夕挺好,它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戏码,更符合这样一种含蓄的意味。

—— 最近辗转知道一些消息,说不上是安慰还是嗔怪,如果这也算一种人世间的挂念,那我怎么会设防,不是么。臧天朔的《朋友》我说不上喜欢,但那句话我很同意:"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或者不忘。不忘也有很多种办法,如果真有X-day,欢迎给我寄卡片。




一个很具体的梦

最近用脑过度,身体疲惫,再加上感冒支气管发炎,睡起来就昏昏沉沉的。

梦见自己跟着10的小盆友们去暑期的试车拉练了,是京郊一座很大的山,我们从一个叫观音庙或者娘娘庙的地方开始骑,是夜路,那里有一些石刻,有经楼。四周云雾缭绕,山色壮丽。不知怎么,骑着骑着有一段进入一个游乐场,里面有水蓝色的大滑梯,就是水上乐园那种,大家开始在滑梯里上下钻行,好像一时间找不到出路。

后来钻出来,继续骑。开始爬坡了。然后,我遇见了另一队车协的人,都由老队员组成,我看见了bigpower,就很开心地和他边骑边聊。结果发现新队友都没影了。于是我和bigpower停下等人,一个一个老队员骑过来,却不见我自己的队伍。我怀疑他们走的别的路。

果然,一个新队员的前站群发短信,说他已经到了XX地,准备开始爬坡了。我想,哦,原来刚才那些坡都不算——我开始担心自己的体力了。

前面不远处是老队员们浩浩荡荡的队伍,我看见海狸,看见baby,我也看见了谷子。我把头低下去,避免四目相接的尴尬。

而我和我的新队友失散了。

这只是那个梦的一部分,还有好多山路、风景,已经记不真切。

我的梦就是这样,永远在跋山涉水,永远在路上,永远不知疲惫地骑着,跑着,走着。

只是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Tuesday, July 13, 2010

笑话一则

据说是真事。

一先生讲课,偶尔提到"六四"事件,未深析。

一学生不明,课下问:"老师,六四事件是怎么回事?是崔健的大批粉丝聚集在天安门广场所导致的踩踏事故吗?"

Wednesday, July 7, 2010

水一般的少年 岁月神偷





水一般的少年
风一般的歌
梦一般的遐想
从前的你和我
手一挥就再见
嘴一翘就笑
脚一动就踏前
从前的少年
啊~ 漫天的回响
放眼看 岁月轻狂
啊~ 岁月轻狂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
细雨飘飘 心晴朗
云上去 云上看
云上走一趟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反正也不回头
啊~ 漫天的回响
放眼看 岁月轻狂
啊~ 岁月轻狂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
细雨飘飘 心晴朗
云上去 云上看
云上走一趟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回不了头


看了《岁月神偷》,又和《月满轩尼诗》一样,忍着在新浪上看的视频,国语配音糟践永利街的熏风,却无法侵蚀十六岁美少年的容颜。

十六岁的哥哥名叫罗进一,小学老师是许鞍华,科科拿A进了男拔萃,全港少年体育冠军,会弹吉他会写歌,深水埗无人能敌,勾女也"屌",是个富家千金呢。

如果没有命运的玩笑,进一便会A level拿三条A,顺理成章进港大,然后住Ricci,成为玻璃之城里的黎明,进一的初恋女友三藩市升学去了,他便可以有机会认识对面宿舍的舒淇,谱写一段新的恋曲。

可是他连男拔萃都没念完,就倒在了白血病的病床上,再没起来。黄色玫瑰花溅满鲜血,白色的墓碑旁立了一棵玻璃海棠——"最重要的是撑住个顶"——罗爸爸任达华总爱这样说。

而罗妈妈吴君如的口头禅是,人生如"鞋",一半难,一般佳,难一半,佳一半,难了佳,佳了难,最重要是个"信"字,总是要"信"的。

其实这样的台词多少有点说教。就像罗启锐和张婉婷的片子总是充满着拔萃书院、港大、洋文这样的精英元素(要知道,六十年代这样的名校真的是非富则贵的人去的地方,中文大学成立就是为了让穷人孩子也读大学),与影片若有若无的宏大历史背景交相呼应,创作者的精英意识一览无余。精英也只是文人精英,或者说还是士大夫情节作祟,总是希望在电影文本里安插些耐人琢磨的小细节,欢迎观众的过度阐述——从小弟弟偷来港府米字旗,到罗妈妈携子北上,在北京西城区普华医院治病时见到的文革中死去的人(北京的布景是在是太假了些,那个年代,我觉得医院门牌不应该是电影里的字体,如果是李安,他一定会再搞得逼真一些。不过人家才一千万的小制作,我就不吹毛求疵了),再到六十年代香港收保护费的警察和跟病人索要小费的护士,最后,哥哥在神父的英文祷告中升入天堂,罗爸爸连英文都听不懂,却也认同把孩子葬在基督教的坟场,这算一种什么形态的cultural assimilation? 小弟弟把最最心爱的东西沉入"苦海",戏院里的夜光杯,观音庙里的孙悟空,还有那面米字旗,统统沉入"海"底,为的是和离开的亲人重逢。几年后,小弟弟终于一改顽童相,出落成不亚于哥哥的美少年,同样争气考入男拔萃。而终是不及哥哥的"精英化"来的深刻,拿不了冠军,成不了最受欢迎的人。今天的香港中学生,总被批英文欠佳,中文亦衰,不知是不是因为米字旗沉海,又惹恼了观音庙里的孙大圣。

其实,进一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哭。因为他的死亡早就在细节里暗示了很多回。我的泪水决堤,是看到在遭遇家庭变故的时候,一相顽劣的小弟忽然懂事了,开始认真背书,"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好像是他已经明白,不久的将来,这个家庭便会"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生活的动荡胜过一切说教,许多孩子没的选,他们都要这样一夜长大。

前两天有人看完Toy 3给我发短信说:"看完Toy3哭得稀里哗啦的。十五年前在花市大街那个破旧的影院,和她一起观赏当年所谓的大片。今天,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目送着巴斯光年和伍迪最终谢幕,谢幕之后任凭青葱岁月渐行渐远,不再眷顾"。

我的回答是:是啊,人斗不过时间。纵然曾经如花美眷,而今只念一路向前。(注:谢佳对此句亦有贡献。)

酷暑中,整个北京是一屉蒸包,而我的心里则是"三屉馒头"。是的,我见不得青春的鲜活情爱在岁月苛长里枯萎,也见不得那最挂念的背影越缩越矮,更见不得相识相知十四年的朋友说不再需要我。人生最苦,原来还是失去。什么岁月神偷,其实是明抢。鲜红的嘴唇、掺杂了贝壳粉的珠光唇彩,饱满的脸庞缀着星星样的雀斑,茂密的头发垂在瘦削的肩膀、懵懂的眸子看不穿彩虹,以及海魂衫和帆布鞋,记忆里一幢屋,一棵树,两个额头顶在一起傻笑的人,阳光下蜻蜓飞过去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都会一样样从你手里抢去,最后,你活过这件事,将浓缩成五百页double-space纸论文的前三百字摘要和acknowledgement最后一行那个只有你和他之间叫起的名字,"Without XX's unfailing love and patience, I would have never arrived at this point."

电影的最后,罗爸爸也去世了。穿着他生前做的鞋,罗妈妈挽着长大了的小弟的胳膊,看见了彩虹,在身后化成虹与霓的交相辉映,那是神偷最后的礼物。

这是一部哀而不伤的片子。它让我想起很多,但它通过主题歌告诉我们的却是,不要回首。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那只是因为,回不了头。

尾声

上个星期的一天,我顶着骄阳去崇文门见一个十六岁少年。上一次见他,他才两岁,躲在妈妈怀里吃手指,这一次,他已经开始给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教英文,眉宇间全是他父亲的样子,看上去何止十六岁。第二天,电视里宣布,崇文区跟东城区合并,从此北京"没有文武,不是东西"。

反反复复,都是岁月神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