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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October 1, 2011

一夜征人尽望乡

偷得浮生半日闲。下午完了事,跟室友和ZR一起开车,去肯尼迪艺术中心看话剧。出门才想起,虽然已经在网上买好票,却没带任何身份证件。怎么证明我就是买票者呢? 询问电话打过去,JFK的工作人员说,没关系,到时候报上姓名住址就可以了。

周末堵车,我们五点多出发,将近两个小时才开到。路上见到一个像大贝壳一样的建筑,很好看,仔细一看,是水门饭店呀。和室友先去取票,果然报上姓氏和电话即可。我拿到一个信封,上面写有我的名字,里面装好票,还有信用卡的收据。取了票才觉得肚子饿,我俩又出门觅食。在水门饭店偏旁的小咖啡馆,简单地吃了Burrito,回到剧场,《天下第一楼》就快开演了。

Watergate

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三幕话剧,想要一程下来不走神,并非容易的事。这一点,我和BH在人艺看《家》的时候领教过。好在这一出《天下第一楼》节奏够紧凑,台词够有起伏,演员也到位。杨立新的卢孟实,也许是太熟悉了,反而显得平淡;有意思的是,节目单上,他已经赫然是人艺的副院长了。倒是演长贵的李光复(?),开头不动声色,结尾让人唏嘘,很有些层次。幕间、以及最后谢幕时,观众们都给足了掌声,剧作何冀平也来了现场。1988年写下的本子,演了五百场,还继续延续着生命。

我喜欢看现实主义的话剧,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放大一点,到舞台上,演员在两三个小时里,气都不喘、精准地表现出情绪的各种层次,把浓缩了的命运,“四弦一声如裂帛”地呈现。没有什么复杂高深的“艺术”,人,都是爱看热闹,爱听嬉笑怒骂,爱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可话剧,也是奢侈的休闲,不算便宜的价格,和相对高的时间成本——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可以发十几条微博,看两集《非诚勿扰》,回一个星期的email呢。

回家的路上,看到夜幕里的华盛顿纪念碑,想起彼年此地,十一月的冷风,与肃穆的花环。四年时间,就这么倏然而过。而抬头,抬头是一轮满弓的上弦月。

归去的车里,五个人谈论着戏里的烤鸭和萝卜丝饼,间或小山坡上、绿林深处、红砖墙内的寂寥与哀愁。脑子里,是这句“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余光中和友人开车,从密西根回芝加哥,吟起了唐人李益的这句。


JFK的黄昏

Saturday, April 3, 2010

“又宅又腐,前途未卜”——周末文化市场惊现剩女宣言!

好吧,我承认我是标题档。

重感冒了很久之后,终于有痊愈的迹象。体力稍好,趁着天儿作美,赶紧回园子里溜溜。11点半到学一,吃了一杯菠萝,半分宫保鸡丁半分烧茄子,二两饭,一碗紫米粥。然后去邮局取了900元汇款单,花去375元配了一副框架眼镜+五对博士伦日抛,透明的卖完了,只有黑圈的——对,我要带美瞳了!!!(此处省略无数个惊叹号。) 去博雅堂,花179元买书,69元在物美买了个背包。然后逛了逛周末文化市场,13元(买贵了,冤大头!)买了下图中你会看到的几个本儿。食堂的饭太咸,买水喝——2.8元冰绿茶,2.8元山楂果茶。从燕南园溜到图书馆,三楼自习区,穿过朗朗的各种外语声,在无数GRE,民法复习资料堆里捡个位子坐下,掏出博雅堂买来的闲书,心怀愧疚地看着,和中学时候一样地情何以堪!

4点50,闭馆的广播响起来,去面食部吃小碗刀削加鸡蛋,仍然是十分地咸。然后穿过三角地慢慢走回家。途经生科院,正有“自闭症儿童美术作品展”,回头去看看。物院大门口地上蹲了个姑娘在打电话,貌似gengdan,怕认错人,没去打扰。这一路很好。心里有平静,背上有夕阳。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真好。走在熟悉的地方的感觉真好。就像中午在学五旁的小道偶遇当年故知,四目相接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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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一门前的桃花开了,真好看。



















周末文化市场,就在小南门墙根儿。感觉卖的很多物件儿,明显是取悦友邦人士的——(不过, to be fair enough, it amused me as well, not bad idea.)




















宅女PK天外飞仙

“又宅又腐,前途未卜” vs. “神州航天,天外飞仙遨苍穹”



















二体




















姑娘,别走!

























孝星评选!



























燕南园一隅












































Monday, March 8, 2010

"我们确实做得还很不够"

“我们确实做得还很不够。我们,还要继续学习!”

上周六,参加某社区活动,感慨良多。

有一对获得“五号文明家庭”荣誉称号的老夫妻上台领奖。根据主持人的介绍,七八十岁的老俩口,儿子去援疆,按说期满可以回京了,但是“为了支援边区建设”,儿子还要多干几年,老两口不但十分支持,而且,“为了不拖儿子后腿”,“连生病住院都隐瞒了”。因此得到表彰。

老奶奶上台,张口就是:“我们确实做得还很不够。我们,还要继续学习!”

我当时觉得这番话很有意思。首先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做得还很不够?” 不是已经让儿子超额完成任务了么?连自己有病都不告诉儿子。另外,“还要继续学习”,学习什么呢?五号文明家庭评选,在这个语境下,学习是不是指的就是“思想改造”呢?

在思想改造的目标下,每个人都要自我批评,于是一定总是“做得很不够”?

那一刻,我看见老奶奶老爷爷胸前带着只有电影里见过的给光荣军属佩戴的大红花,老大老大的,通红通红的。

我有感触,并非是不能理解爷爷奶奶为什么这么说——这种话语,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地普遍,我相信老奶奶要求继续学习的时候,是真心的。

触动我的,是老奶奶的这种语言,和今天社会环境之间,强烈的对比。若不是我在街道居委会、妇联组织的活动中亲眼得见,我简直忘记了,在今天这个“着急的靠左,不着急的靠右”的北京,基层群众中,还有人这样说话、这样认识世界、改造自我。

同时,我也能感受到一种尴尬的气氛,贯穿在这种基层文艺汇演中。

除了领导喊喊口号,社区文艺骨干表演几个自编自演的节目,活动实在不能很好地抓住台下观众。他们大多似乎是为完成指派任务而来的,并且以老年妇女居多。他们不能很好地把精力集中在节目上,更别说组织者想通过节目带出的一些先进的社会性别、社区参与的理念。

我想起来前两天电视播《建国大业》,其中有些历史镜头——开国大典的敏感词广场上,人们兴高采烈、载歌载舞,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而六十大庆的时候,那些同是在敏感词广场上,打扮成少数民族,围着敏感词等人跳舞的演员,她们可有由衷地笑容?连敏感词们自己的表情,都是那么地暧昧,缺乏太祖的气场。

在看应星老师的《村庄审判史中的道德与政治,1951-1976中国西南一个山村的故事》,那里面用生动、悲怆的故事,展现了PRC建国后、前三十年的以政治化的身体为核心机制的治理术。

今天,在这个“去政治化的政治”格局下,那些去政治化的政治身体,是怎样在一个漩涡状的巨轮里旋转,被卷入,或者被抛出的呢?

当我们夹在死了的、却是唯一合法的政治语言,与真实的、却只能做不能说的世俗化功利主义逻辑的罅隙里,替鸵鸟一样的当权者分担尴尬,和蝼蚁一样的弱势群体分担绝望的时候,我们如何处置自己那份无所适从的焦虑呢?

题外话:想起来是哪位文学巨匠说过,幽默的本质,是呈现人类的尴尬。由此,我真的觉得我恐怕生活在一个有史以来,最笑料百出的时代。想象一下如果是文兴宇老爷子还活着,他被评为健康老人,胸前带着戴红花,上台用他那独有的嗓门儿说:“这个这个,我们做的,还很——(拖长腔)不够……”

这样想来,从梁左出道算起,我们在这样的尴尬里,竟生活如此多年了。

着急的靠左,不着急的靠右

没有什么比在第一百个国际劳动妇女节听到八十二年来奥斯卡最佳导演给女人最开心的消息了。

这个一米八二的女人,美丽与魄力于一身,男女通吃,靠自己征服世界。

下班和同事们去星巴克喝橙香拿铁——星巴克的咖啡三八节买一赠一呢!

晚餐与阿关汇合,经由十号线转十三号线,乘滚梯去13号线站台的时候,车站的治安协管穿着棉猴,带着红袖箍,拿着扩音喇叭吆喝:

“着急的靠左,不着急的靠右。”

于是,罕有地,北京人民像全世界各国人民一样,开始耐心地站在地铁的一侧,把过道空出来给着急的人。

可以预见,十年后,或许更短的时间,“大喇叭”不必再吆喝,大家也养成习惯,自觉地只站在电梯的一侧咯。一个小小的公共秩序规则,养成不容易,大喇叭、大棉猴、红袖箍——总是要有这么一个多少显着土里土气的时代。

只要坚持过去,我相信这些简单的小秩序、小细节,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是很容易掌握的。

善良的人们其实总是有耐心。着急的也不是我们。

只是有些人自己先急了,要抱着金砖、妻小一起跳墙,然后再把我们留在墙内么?

着急的靠左,不着急的靠右。

真是意味深长的一句。

Thursday, February 18, 2010

“祝大家虎背熊腰”

这是04年以来,第一次在北京过节。

从腊月二十九在家放假开始,先是狂干活,扫房、办年货、包饺子,然后是昏睡,除了见到Maggie和Zihona分外开心之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手机也关机。几乎不上网。好像要把这一年的疲惫都睡干净。

然后得知两件事:我一直关注的冰上情侣申雪、赵宏博勇夺冬奥会双人滑金牌;某人终于终于梦想成真——这两件事对我来说同样让人激动、欢欣鼓舞。

经历了很多事,我有时候真是不再相信梦想成真这回事。那么多的挫折和失败,好像成功只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好像近乎完美的成功破坏了“生活是不完美的”这条定律,因此注定不可能。比起来惧怕失败,我简直更惧怕成功。因为前者似乎已经是必然,后者才是失范。

可是可是,生活就是有奇迹发生,有志者,事竟成——竟是真的。

前两天恰好在油库上看了传说中的Up,从Monster Inc.开始,我就很喜欢Pixar,它带给我的奇幻画面和感动,值得回味。 Up里最美好的画面,就是Carl爷爷背着大房子一步一步走向天堂瀑布。

背负着过去前行,人才能不乱方向,慢慢接近目的地;然而成全的刹那,却是要放下所有。

一个简单的动画片交给我的,远比阿凡达多。

某人对我说:“相信我,我都可以等到春暖花开,你一定可以。” 看到这里,我哭了。

此刻,窗外,破五的爆竹声没完没了地高歌,好像是掩抑了多年的沉闷在一瞬间爆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要骑车去趟唐家岭,看看在那里的青年人,是如何为梦想卧薪尝胆,不服输。

老虎年来啦,如菲姐所说,祝大家虎背熊腰!

Friday, February 12, 2010

一罐可乐

年根儿,长我十几岁的叔叔阿姨请我去家里小酌。西二旗,道不算近,头一次坐城铁去。出了五环北京还基本上荒野,在高的楼寒夜里也只是星星点点的光火。据说西北以西,就是唐家岭——胡导来北京跟我讲唐家岭的"蚁族"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某西部山村,不想就是北京。

晚上我和叔叔喝了两瓶百威啤酒。吃的是他们自创的炖菜——我说,啊,很想香港的盆菜。老家张掖的叔叔说:嗨!全中国人都吃这玩艺儿,叫法不同而已。

叔叔和王菲同岁,阿姨是70后。我很敞开地跟他们絮叨我近来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当然也少不了对时事的看法,观禁书的感想,知识界的陈年八卦,以及"四月青年"或者"十月围城"。

后来谈到叔叔的导师,名门之后,一生聪明而努力,为人豪爽良善,偏偏命运总和他开玩笑。年轻时不小心进了"梁校"班子,晚年尽心尽力提携后背,耿耿地为被边缘化的文科争取资源,过了花甲之年被任命为汴大副校长。任命当天把弟子叫到未名湖边,激动地宣布这一消息,似乎这一生不得志终于长舒一口气。孰料六十有七便发急症故去。去了旋尔化作一掊骨灰,又是撒在了未名湖里。

我就给他讲了讲我同学莫莫的故事。汴大生、汴大长。十五岁得了骨癌,一边化疗一边高考,上了汴大不久便走了,一辈子算是没出过这园子。

命数,在存在论层面无法解释,可用它来说个体,又是唯一说的通的东西。

后来不知怎么,叔叔讲起一件小事。九十年代,我还上小学,他还愁着能否直博。有一天去某个以严厉出名的老师家里面试,被狠狠批了一顿,灰头土脸地来我爸这里诉冤。

他大汗淋漓地进屋,愁眉不展。不等大人开口,我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可乐,气定神闲跟他讲:来,先喝水吧。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窘态,有意安慰他似的。

十几年过去,叔叔说那一刻在他,仍是历历在目。我自是完全不记得这事。任他怎么说,也完全没印象。却觉得这事情听上去很温暖,就跟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叔叔说我要是生在一个民主自由的社会,说不定能成个奥巴马似的人物——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因为资质,是因为有一幅热心肠和对公共事务的参与意识。阴谋论者当然觉得奥巴马跟心肠冷热无关,我觉得这就是个比方的说法。我觉得还是可乐这个小故事本身更能体现我本色:热情而淡定地做着微小的举手之劳,并且很快就不记得了,和和。

很开心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发现自己真正的优点,拣起遗落在岁月里的一听可乐。

Thursday, January 28, 2010

感觉这是对现状的一个绝佳隐喻

舟山碼頭上一眼望過去無邊無際全是人,一片沓,人潮洶湧。原來是跟著大姊姊一起上船的,卻在開航時,所有非軍人眷屬的女性都被驅趕下船,以便部隊先行。品載站在甲板上,眼睜睜看著姊姊被迫下船。

國軍的武器、彈藥、錙重、糧食和鍋碗瓢盆,還有擁擠的、背貼著背、大汗淋漓、無法動彈的士兵,填滿了船上的每一個縫隙。桑品載夾在混亂的甲板上,好奇地看著。

甲板上,突然一陣騷動。一整群年輕人,原來全用繩索捆綁著,被迫蹲坐在地上,現在眼看船快要開了,幾個年輕人拚死一搏,奮力掙脫繩索,從群眾裡急急竄出,奔向船舷,往海裡跳。士兵急忙追捕,端起槍往海面掃射。有些逃走了,有些,被子彈擊中了還用力往岸上游,游不動了,就慢下來,然後漸漸沒入海裡。

—— 龙应台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第一八一至一八二页
天地图书

Sunday, January 24, 2010

袁总、王主任、朱市长、财政部陈先生(外三则)

一、

星期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长安街上。

我坐在表哥的车里,赴一个推不掉的饭局。

表哥指着北京饭店路旁的那些树,问我:你看枝头的黑点,知道那是什么吗?

冬天的树没有叶子,枯枝上,一排排黑点,密密麻麻。

忽然间,这黑点组成的矩阵开始动,跟天上更多个黑色矩阵连在一起,又呼啦一下子散开了。

是乌鸦。

“长安街上多乌鸦,尤以北京饭店一带为甚。”表哥这样说。

“为什么偏偏是长安街呢?”我问的语气,甚至有些故意。

“因为乌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就在这里,他们从小这里长大,习惯在这里生活了。”

“哦,钉子户啊。”

不是答案的答案,不是回应的回应。

回来上网,发现百度知道上还专门有人问这个问题。答案自然五花八门,读者恐怕也各有所思。


二、

上午刚看新闻说要撤销近千所驻京办,晚上就要在驻京办吃饭。

原来,驻京办不会撤,至少这个不会。现在正在盖更新更好的楼,迎接新的主任。

一进饭厅,服务员就热情地迎上来,问我们这拨人是谁订的席。

“二楼一共四个包厢,袁总、王主任、朱市长、财政部陈先生——您看您是哪位的客人?

席间众人消灭了很多从徐霞客故乡空运来的鲥鱼、河豚、田螺,大人们不停地敬酒敬烟,我就把自己当个小孩儿,闷头吃东西,显得极为不配合。

临走的时候,我怅然地看见走廊里那尊汉白玉的徐霞客像——哦,一个骨灰级驴友,他竹杖芒鞋,极目远眺;他剑眉虬髯,好不潇洒。

三、

昨天看虎年属猪人的运程,说属猪的人虎年合太岁,会有很多高朋满座的机会,要小心饭局太多,控制吃喝。

我已经隐隐约约感到这种趋势。

今天中午参加了一个喜筵。可我总觉得喜筵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几百人的场合,大部分人都互相不认识,热闹过后,就成了几个人小范围的吃喝,和更多人沉闷的走过场。大多数客人只认识新娘或新郎其中一方,对于这对新人如何相知相爱知之甚少,可也要表现出由衷的祝福和喜悦,也要拼命地鼓掌,并多少做羡慕状,感动状。我不是抵触热闹,我是承受不了这种热闹下面,凉薄的实质。

倒不如教堂里的西式婚礼,庄严肃穆,大家安静地凝视、默默祝愿即可。不需要在不care里制造出一种貌似care的热闹,以至于给人一种很强的泡沫感。

我们的婚礼仪式是农业文明的残渍,适合在一个村庄里平日十分熟稔的邻里间进行。

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新人不得不在好几地办好几次的原因。毕竟一路长大,我们住过好几多“村”,而很多“村”与“村”之间,又是地球和火星般地隔膜。

四、

在地铁五号线惠新西街北口A出口,第一次见到了胡导。

胡导不是胡玫,大家不要乱扔西红柿。

胡导背一个书包,穿一双旅游鞋,手里拎着一个雪碧瓶子,晃晃悠悠走过来,好像只有十九岁。

这多不像一个已经工作了的男士从上海到北京出差的样子。

胡导从他鼓鼓囊囊的大书包里拿出一本《亲历历史》送我。不是希拉里那本,是收获杂志的专栏集,记着杨宪益和戴乃迭的文革岁月。

这已经是第一次见面的胡导,在过去三年里,送我的第三本书。在他还是复旦门口光与影书店老板的日子里,我曾经许愿一本子不要见到他,然后等我真当了作家,我们也可以有一个中国版的《查令十字街84号》了。

然后我放弃了作家梦,胡导书店关张,我们在惠新西街北口见面了。

那也不错。

请胡导吃阳坊涮肉。我送他一小瓶白葡萄酒,他很惬意地抽着红双喜——那是他为坐火车的时候方便搭讪专门买的。

把胡导送到五道口地铁站,我又买了一串糖葫芦,就着西北风吃下去,眼里带笑地回家。

Saturday, January 16, 2010

相信未来

一、时光

好快,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

时间嗖嗖嗖。

有一天晚上接到幼儿园园长的电话。她说:一格小朋友,我可找到你啦。这些年一直特别想你,退休了就想说不定能联系到你。终于给我找到了!二十年了!

是啊,幼儿园毕业20年了,我却还记得园长家的大哥哥,和园长的先生,他是民航飞行员,每次把我抱起来亲,胡子特别扎。

二、风声

这个星期很不务正业,一直在twitter上跟各种对google退出的评价,在天涯上跟国际章和赵姨娘纠纷幕后的纳税人钱的去向问题。但是最让我瞠目结舌的,居然是昨天晚上在护国寺小吃,一边吃牛肉泡馍,一边看ccav成人版《新闻联播》头条:

国务院港澳办就香港个别团体发动对香港政制问题"公投"发表谈话

视频:http://news.cctv.com/china/20100115/104268.shtml


……

"在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和香港社会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香港特别行政区有效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保持了经济和社会大局的稳定。一些人蓄意推动所谓"五区公投运动",公然挑战基本法和全国人大常委会有关决定,只会引发争议,损害这种来之不易的良好局面,相信这是香港公众所不愿见到的。"

……

"我们相信,香港特别行政区各界人士一定能够明辨是非,在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和全国人大常委会所作决定的基础上,理性务实地讨论2012年行政长官和立法会两个产生办法的修改问题,推动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政治体制循序渐进地向前发展。"

……

写完这条,我看到新闻,669亿元的粤港高铁在今天通过了。

三、Avatar

Avatar这个词的发音太好听了,而且念起来很有弹性。听到他,就好像看见一个蓝色胶皮的大号皮囊躺在神经交换机床上。

James Cameron的想象力并没有人们赞叹的那般了得。如果吴承恩写西游记的时候有电影技术……我觉得Jake他们去爬floating mountain的时候,绝似孙悟空进入花果山水帘洞哦。如果库布里克拍2001 space odyssey的时候有3D,那么我们也会跟着宇航员在宇宙飞船里摇晃,也能体验穿越黑洞的奇幻。至于那些美丽的原始森林,给我的主观美学体验,其实跟小时候看《风中奇缘》差不多。而且我不是花草珍禽异兽控;我是水系与星空控。而Avatar里的溪流、瀑布、N个大月亮的镜头太吝啬啦,整个场景很压抑。

我觉得想象力比较丰富的人都不会太被Avatar的场景震惊。亲爱的同学们,不觉得我们有许多梦境,都要比这个电影的描述Wild许多许多么?

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之前看了太多毫无保留的赞叹,因而期待太高。

至于这个故事本身,我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因为它实在实在是太普通一故事了。大家如果非要从"拆迁户"的视角来阐释,那我也理解——毕竟我们的愤怒需要各种排解渠道。

四、单身歧视

是的,我是去电影院看Avatar了。在北京IMAX一票难求的情况下,我看了华星晚上10点的普通3D原版。

现在讲述一下我的被歧视经历。

因为是心血来潮去看电影,也没计划,就一个人在回家路上顺道去华星捧捧运气。之前的场次都爆满,离10点唱还有20分钟,前面排队的大约100人,于是就开始排。

排到我已经10:04。10点场还有倒数第四排中间两张票,以及最后一排最靠边若干张。我当然挑了中间。box office的人说220元。我以为是涨价了,但想,排队这么久,这会儿走太可惜,就付了款。但听见隔壁队列买Avatar才110,才恍然大悟box office人卖给我两张。于是赶紧说弄错了。于是那姑娘就说,"你是一个人?你不早说!"

我说"我也没说我是两个人啊",心想,这年头,一个女青年在星期五的夜晚就不能自己一个人来看大片儿么!

卖票姑娘:"如果是一个人,那你就做最后一排吧,中间这两个位子应该卖给两个一起来的。" 说着就要选边上的座位。

我当时真是很shocked,脱口就说:"你这是歧视啊!"

引来隔壁队伍众人侧目。

其实,就在几分钟前,排在我前面的一对同志情侣刚刚买了票美滋滋去看戏——单身在贵国的待遇,尚不如同性恋!!!虽说大家都是弱势群体吧。

卖票姑娘很不耐烦,我继续说:"卖票难道不是依照'先到先得'原则么?你有什么权力不卖给我中间的票?"

本来我下一句马上就要说"叫你们经理来",后来卖票姑娘被我的阵势吓到了,或者是她不想我挡道影响后面的财路,于是悻悻地把中间票给了我。

为了奖励我自己的被beck同学赞誉为"公民意识"的思想和行动,我奖励自己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标准的娱乐消费Happy Friday Night。

不过转脸一瞧,现在来华星看电影的人都改吃隔壁店里的哈根达斯了——北京人真有钱,真有钱,真有钱!!!

五、自由自在

看完电影已经过了午夜,一个人在三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在这个美好的周五晚上,我先是去大悦城逛了Muji和Zara,又在FAB买了李健同学两张专辑和蔡琴的全集。

然后随性地去电影院看电影,在深夜回家。

一个人的自由自在,没什么不好。我所要抗议和抵制的,是那些刺果果的歧视,不光指电影院的票房姑娘!哼唧。

六、传知行

今天继续自由自在。去传知行听徐友渔讲座。

北京满城尽是文化活动,可是动辄都是朝阳、顺义、宣武这些遥远的地方。欣然发现传知行研究所的公民社会转型系列论坛就在五道口!而它的前身就是三味书屋的"半月谈"!(zhoushu, you used to be the waitress there, right?)

徐这次讲的内容是49年左右的一些政治运动的史实。

最后,有人问他如何评价80年代以降的知识界。

他的简要回答是,80年代是启蒙,90年代按照李泽厚和刘再复的说法,是"告别革命",包括两层含义,维持现状+"吃饭哲学",按照徐自己,或者说大家公认的说法,90年代是新自由主义和新左就社会不公正的原因与解决方法的争论。

而00年以来呢?徐说,他觉得如果说90年代是二元对立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三足鼎立——加入了一股新的思潮,那就是新民族主义的出现。海内外很多知识精英,都更倾向于这样一种观点:也许,一党垄断下的"市场经济"是最好的发展模式——即又一本内地禁书《盛世》中的观点。在这样一个时代,也许"那些要求民主、自由、主张政治体制改革的人,搭错了车,生错了时代"。

徐根据自己的观察判断,这股新思潮在海内外都有不小影响。他的预测比较悲观——盛世论会有进一步发展,人们会比以往更加的犬儒。

最后,有一位在场的青年终于忍不住提问:那么,作为这个时代的青年人,该如何去乐观地相信未来呢?

徐说:也许我不适合回答此问题。我认为在我有生之年,改变的可能不大。我是一个悲观的人,我不相信未来。"相信未来",这是食指在文革最绝望的时候写下的诗。今天你提出这样的问题,也间接反映了某种绝望的心理吧。但是,我认为有时候中国古老的智慧也很重要。论语里面讲,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想,我今天的许多行为,并不是因为我对未来有胜算的把握,完全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个人相信的一种精神。

七、相信未来

附上食指的诗,送给坚持看完这篇blog,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想念我或者怀念我的人。如果有一天gmail真的不能再用,或者VPN也翻不了墙了的时候,你们不要忘了我这个"墙内佳人"啊,呵呵呵。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1968年 北京

Saturday, January 9, 2010

大柳树环岛归去来

时隔七年,再次路过大柳树环岛。

那次是骑车,追队去铁臂银山。
这次是坐车,培训去九华山庄。

那次是细胳膊细腿浪迹天涯。
这次是揣着腰间赘肉吃喝睡。

那次玩儿定向自行车越野,完了不嫌累还给队友按摩肌肉。
这次是做SPA桑拿足疗和拔火罐,别人给我按摩我还嫌累。

现在我的后背上有十四个火罐留下的印儿,整一张Pepperoni Pizza。后悔不已。

按摩师说我不会享受。的确,我不喜欢被别人伺候,总觉得身体的健康舒展和放松都是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张罗。尤其是当我知道这里的按摩师工作都是无底薪、无保险,睡觉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盖三层被子还冻的发抖的时候。

同事们都劝我不要太理想主义,要接受社会现实。

想想也没错。可问题是,我从小受的教育是说,人剥削人的世界,是不美好的。

可是人就是在这样剥削人啊。我被别人剥削,然后再反过来剥削比我更弱势的人。他们说,这叫给别人制造就业机会,刺激内需,拉高GDP……

但是我觉得底线应该是:劳动者有基本的权利保障。没有保险,睡觉都不暖,这已经超出底线了吧?这里是会山会海,在那些洋洋洒洒的高谈阔论里和让人昏昏欲睡的主题发言里,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七年前,我站在非典的大柳树环岛,不知道七年后我离理想越来越远。



Tuesday, December 29, 2009

南海十日之苦雨终风也解晴


走在海南的山里,随处是如此的蓝天白云,野苇炊烟。

行前,心里就惦记着东坡老友,途中,更是处处遐想着他当年的神采。纵是夕阳暮年,海天一隅的他,还是留下许多动人的故事。都说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梗。我常想,那个年代没有报纸杂志互联网,他同时代的人,是怎样在第一时间读到他的作品的呢?一定须是士大夫阶层中,交友深广,network强大的人。因此在那时读写苏诗,该是种时尚,是地位的象征。谁能最早读到新作,恐怕就说明谁在官场门生、关系最多吧。

我是这个时代的野人,行尽世人的繁华深处,我还是最爱这无言的山野。吟笑,放歌,我敢肯定,这一次我不是故作放达。在生死离别的边缘兜了一个圈,我经历了失去又得到的洗礼。这当,我拥有整整一天的浮生暖阳,没有病重通知,没有家属签字,没有deadline,没有过期,没有欠费,没有迟到,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据信,没有约会,没有表白,没有堵车,没有聚会,没有失窃,没有流泪……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是多么多么地幸福。

公元一一〇〇年,六十五岁的苏轼从海南遇赦还家。在横渡琼州海峡时,他写下了这首我非常非常中意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是为南海十日之完结篇。

Monday, December 28, 2009

南海十日之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黄昏,五指山市旅游局。看见他老人家。就不由自主想起红色娘子军的调子。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这次南下,一路上看到祖国一点点的变化和发展,脑子里也不断重现07年夏天的西北考察,
06、05年的湖南考察。城市在趋同,三亚和银川、兰州在建筑上说不上什么区别,五指山的
超市卖着保靖县城超市里的东西。东北的大爷大妈们来这里炒房、过冬,河北的小伙子来培育
新的玉米品种,特种部队的军官也穿着花花绿绿的岛服来疗养,解放军军总医院马上要在三亚
建立疗养基地,三亚街上到处是海字头的军车,据说五年后海军要收回亚龙湾的使用权,也不
知道是真是假。黎族和外来汉族关系不好,在汉人口中,黎族男性很懒惰,不干活,天天玩儿
彩票,老婆去种地,回家还要挨打。而在黎族人眼里,北方的汉人来,抬高了物价房价,东北
人个个是彪形大汉,脾气大惹不起……

啊,究竟什么样的社会理论才能解读这些层层叠叠的现象?我是来度假,不是旅游,也不是考
察。我放自己一马不去深究这些问题,只是觉得值得记下来放在这里。

好久不写blog,每天自己面对自己的时间少的可怜,只好任blog质量下降,虽然我很想写得好
一点,深刻一点,精彩一点。对不住还在坚持看的各位了。

但我会一有空就坚持写的。争取早日恢复正常水平。

Sunday, December 27, 2009

南海十日之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都说三亚归来不看海,除却亚龙不是湾。

我看是言过其辞。亚龙湾风平浪静,海面辽阔,当五星级饭店的后花园固然算得上大气,当南中国的“阳关”则少了磅礴。

我爱崇武古城,绝壁上五百年的家国安危,礁石外一百里的彭湖往事。

我爱浪茄湾,因为碧澄澄的海映着绿葱葱的山,滑翔机像蜻蜓一样飞过来飞过去,那是香港城市奇迹的一部分。

我爱Point Reyes,穿过红木林和大片牧场,灯塔明灭的峭壁下,回家的小鹿闪着黑亮亮的眼睛。
……

总之,亚龙湾千篇一律的酒店和一览无余的海滩,没有顺势而起的山来呼应,显得那么平庸。

不过亚龙湾是个适合和自己相处的地方。我在黄昏到来,赶着潮水,一路往西,走啊走啊,等着游人一点点散去,等着太阳落山,椰林变成剪影,白云变成乌云。



天色再暗一点,游泳的人也都回到各自的酒店里去了,大海终于变成了空寂的泳池,细语变呼喊,颜色蓝转碧。适宜上演错误的山盟海誓。

没人山盟海誓,倒是有几对在拍婚纱照。我就自顾自地走着,一脚海水一脚沙,竟然不自觉地哼起歌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

那些天南海北的老友们啊,不知道你们忙碌的生活中是否会时常想起我。这次回家整理抽屉,抖落出从小学到现在,所有的书签、贴画、圣诞卡,信件、磁带、纪念册,而且也真的有许多快香橡皮,我的物理同桌和心理同桌们总是很慷慨,送过我太多一辈子都舍不得扔的东西。而我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最爱哭的你”。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的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

其实,有时候我们心里惦记一个老朋友,很多年过去想起她还是很温柔,当年的样子当年情,却不懂得表达,不晓得怎样让她知道。或者我以为她是否知道我惦记她一点不重要,只要她过的好,那也就足够了。于是我会在很意外的时候收到Kay的信,穿越大半个北京城去赴funa, doveblue的饭局,也可以四处去找寻nevermind的电话。多年不见,也只是想见见而已,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

其实,我想我也很在意谁会想着我,谁要自顾尊严地躲着我。我越发觉得让别人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情意,是一种能力。“我一直都在”、或者“我很想你就是太忙了”……其实都是借口,或者说是低能。对于没有安全感的好友,一定要用心带给她安全感。这才是做一个朋友的意义。因为朋友两个字界定的,不是一个人的自我范畴,而是两个人的互动关系。没有互动,就谈不上关系。以前是我不好,全把自己的低能当心宽了。

瞧,海边的思绪就是这么信马由缰,我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当时的感受,哪些是后来的加工。

晚上七点,天几乎全黑了。我还站在海边趟过无数浪花。我只有大海这一个听众,心中无限自由。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我的长发盘起 谁给我做嫁衣 

—— 一不小心,就唱错了。


Friday, December 25, 2009

南海十日之青山与温泉

罗大佑曾为张艾嘉写过一首如泣如诉的歌谣,名叫《小妹》。歌里
唱道:

“看看那异国拍摄的照片
小妹,可记得那青山与温泉
 
挥挥手的黑影再看我一眼
小妹,可记得我白色的从前
 
命运早已注定这红楼的一缘
这宿命中难舍的因缘”

一直都很向往青山里的露天温泉,而此行终于如愿。被青山与温泉拥抱的时分,我每天都要回味一遍。

周一到三亚,才听说七仙岭有个温泉。星期三的傍晚,我从五指山出发,坐上开往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的长途车,向七仙岭温泉进发。到了保亭县城,又转乘摩的,来到温泉班车接驳处。此时天已黑透,我不知道班车几点来,也没订酒店,赶紧抄起电话 拨12580“中国移动——一按我帮您”,接线生说七仙岭温泉所有跟他们有合作的酒店今晚都没有空房间了。我又打114,114给了我南美温泉酒店的电话,南美说他们还有房间,班车八点出发。我一看表, 还有一个小时,决定在保亭镇逛逛,买件泳衣——是的,我带了07盛夏在铜锣湾SOGO买的新款Arena来海南,却忘记把它带来温泉,于是决定花15块钱在镇上小铺再买一套。

买了泳衣,吃了肉松面包,喝了蒙牛早餐奶,我终于坐上了去温泉的班车。一路无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就来到了七仙岭的“南美”。

入住的时候据说只剩最后一间豪标了,我别无选择。谁知道是真是假?

迫不及待换上泳衣,冲个凉,奔向温泉。

夜里的温泉在微弱的萤色灯光下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我缓缓地走进池中,感觉皮肤在一个毛孔一个毛孔地打开,在北京冻得硬梆梆的骨头一下子酥掉,心也跟着酥掉了。

酥掉的人摊在池子里,身体溶化在泉水中,脑袋顺势倚着池岸突起的石头。就在仰起脸的一刹那,我看见漫天星光,在椰子树摇曳的枝头上,轻柔曼妙地旋转起来。牛郎和织女隔岸来了段伦巴,supernova跳起bossanova……我想邀请天蝎座加入这个仲夏夜星光泉歌大派对,可四处不见她的踪影。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十二月的北纬18度,竟被我误会成夏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看清昨晚星空下的一切。

七仙岭上的七个神仙就在不远的云里住着,过着逍遥的日子。据说每年这里都会举行登山比赛,去爬这些锯齿状的“神仙”。离开七仙岭的中午错过了班车,我做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迎着风飞驰。一路的青山和田地擦过肩膀,好像多年前慕田峪的黄昏,人在景色中前行,心在梦境中飞驰。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因为速度,因为温度,因为再不能重来的浪漫。

从房间的窗户里看见七仙岭


照片里可不可以没有大叔!


离开海南之前,又去了南田温泉。当晚先是在一个远亲那里干了几盅衡水老白干,到南田的“神州第一泉”已经头脑昏昏,被人搀扶着去更衣。因为又是临时决定,于是我买了我此行的第二套泳衣。。

在比南美更幽暗的灯光和更婆娑的树影里,我被服务生领到一个叫“玫瑰泉”的池子边,小心地走进去。水里漂浮着很多玫瑰花瓣,水温正好,不胜酒力的我,几乎睡着了。

后来的许多天,我都在极力回想后来我是如何从玫瑰花瓣的池子里爬上岸,如何离开的这神州第一泉,如何错过了我一心向往的“鱼疗法”。好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误入了一个桃花源。

难以忘怀的,是手心掬起温泉的刹那,落红缤纷,水殿风来暗香满。


当晚没有拍到温泉,只留下了一张沉醉表情的自拍。


Thursday, December 24, 2009

南海十日之裸游的遭遇

南海十日,写了序就想写跋了,- -b。岁末事太多,人太忙,注定要写的很慢。大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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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之行,是我生平第一次“裸”游。

从到达至离开,我没有买一份地图,没有搜集详细攻略,也没有“藏羚羊”或者“孤独星球”随身。只是偶尔在网吧搜搜驴友的帖子。去的时候,我也没有买回程票,没有book酒店,到了一个地方再现打听住店,做了许多一时兴起的决定。好像潜意识里,我希望有这么一次失控,希望被拐跑,跑到大山里,不回来了。

所以当蛇蝎美女范冰冰在椰子树下的广告上回眸一笑,说“我在三亚等你”的时候,我着实有些心猿意马,感觉在这自古以来流放之地,总该上演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戏码。

于是也就真的遭遇一路奇事异闻。或许对各位读者来说稀松平常,只有我这个土鼹鼠,看什么都新鲜。

奇事之一便是住青年旅社被拒。

我到了三亚就进网吧,抄了几个电话号码,打给鹿回头村的一家叫“迷途”的青年旅社。

我:“您好,我住店,请问你们还有空床么?”

旅社:“有,但是我们是青年旅社,只接受背包客,请问您是背包客么?”

我:“^&(*%^%^&$%……这个”,我心理想,请问背包客是一种修辞还是一种写实,是一个理想型还是一个操作定义??“我当然是,我刚从山里背包过来。”

旅社:“那么请问您住几天?”

我:“一天。”

旅社:“那不行,我们三天才起订——我们只接收真正的背包客。”

……

没有住成青年旅社,我拍拍身后Lafuma的浮土,背上这个六年来陪我走过许多山山水水已经开始掉渣儿的家伙,打听别的旅店去了。

我不能理解,什么叫我不是真正的背包客?难道只有那些爬个五指山也要穿始祖鸟、登北脸儿,背65公升以上的装备、拄着山杖的人,才陪住你这破青年旅社?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真正的背包客。他总是面朝前路,背对着我。想走的时候,抬腿就走。他说旅行的意义就是不断征服,宁可毁灭,决不留恋。他宠着我也害了我,他从我的左心房向我的右心室寄了许多明心片儿、暗心片儿,他是唯一曾跟我的窦房结合影留念的人,他竹杖芒鞋,他俱怀逸兴,他唱道,“平生不记荼蘼梦,独向江湖远处行”。

PS: 我对背包客的定义是:用最low的成本,做最high的旅行!







Tuesday, December 22, 2009

南海十日(序)



2009年,注定是大江大海。

这一年,我是一只居住在地下的鼹鼠,在自己刨的坑里吃土,和蚯蚓打仗,想念太阳,却只能披着月光。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我爬出洞穴,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忽然发现眼睛都要哭瞎了。

老天爷却还是眷顾我。2009年12月12日到22日,我离开家十天,去了海南。

这是三年以来,第一次放下所有沉重负担,轻松地上路,不去想昨日的是非和明天的粮食。只有平均摄氏25度的沧海、温泉、碧云天,椰子、槟榔、老榕树。

这不是一次刻意计划的旅行,却因为慷慨的父母、boss、以及朋友,变成承受那么多不堪以后的一个big treat。这世界上,只有我和阿童木知道这件事有多么意义非凡,只有我和寄居蟹知道这一切有多么开到荼靡。感谢阿童木,感谢寄居蟹。我在亚龙湾的沙滩上留下了M@X, 请你们谁都不要介意。有些事情,是只能between两个人的,有朝一日,请原谅我无情的理解或者多情的误解。

在回来的火车上,我躺了十六个小时,侧着脸,看倏忽而过的一丛丛枯枝在平原上沉默。我还是想起了老歌里的句子:“在有生多情之年,相互解脱。”


(待续)


Thursday, June 4, 2009

当我不再理直气壮地年轻

美国两年,似乎时光是静止的。我现在住的小楼窗外,有几株大树,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小鸟就开始啁喳不停,松鼠也苏醒了,在树枝、屋檐、和窗台间跳来跳去,吃早餐,洗脸、臭美。坐在屋里看书,视野可以延展到门前的“大学道”。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这条单行道车辆稀疏,没有什么鸣笛。行人在午后脚步轻悄地走过,仿佛是怕打扰我的邻居,那个研究斐济岛的老爷爷,马歇尔.萨林斯。

住在这里,我每天遵从着一样的生活节律,吃样式无差的饭菜,去同一个咖啡店买咖啡,读天天准时来的纽约时报,收到朋友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隔几周承担一次小楼的固定值日。寒来暑往,我好像一个农耕社会的收租婆,守着自己的小天地,拥有一些小财产,生活一无进展,却也没有任何流失。

然而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我猛然意识到,原来时间永是流逝,误会了的,是我一个人而已。偶尔伏案久了,肩肘会有酸疼;看电脑多了,眼睛感到涩。试图像本科那样熬夜,明白这无异于慢性自杀。认识了越来越多生于八十年代后几年和九十年代初的朋友,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仍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但却不再理直气壮地年轻。

2005年的8月3号,我在东京成田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开着电脑,听一个香港认识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一首歌。那是赵传的《成全》。那时候,为赵传极有爆发力的声音倾倒。现在忽然想起那样的歌词,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懂得那位朋友。

歌中,赵传唱道:

理直气壮的年代,我们很相爱。
青春年少早不在,我们很精彩。

这些天来,个人的过往和集体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即使我想屏蔽那种发生在自己身上老去的严酷,却无法不正视公共空间中,对于过去二十年的反思和纪念。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某个汴大教员的博客上,关于二十五楼即将拆除的消息。我把他亲自拍摄的二十五楼的照片逐一下载到电脑里,默默浏览。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是历史的主体。历史再不是课本里抽象的数字和课本外的种种“不可言说”。历史,是光阴在我个人身上的照射和反射。

二十五楼是汴大正南门内右手边的第一栋筒子楼。八十年代末,它是文科博士生宿舍。当时学校的安排是两个学生一间十平米的小屋。父亲的室友家在北京,从不来住,于是这小屋,成了我童年多次来北京探亲的临时小家。


六七岁时候的记忆,仅是由不连贯的片断组成。当我调动身体的所有器官去回忆那些模糊的年月,我仿佛看到光线昏暗的楼道,以及朝西的窗子在夏天午后有白花花的光;我仿佛闻见走廊里一种只有学生筒子楼才有的霉褥气味,以及父亲房间里“爸爸的味道”。我好像听见谁在进楼门的过道里唱歌、大声打招呼,或者楼外面树上没完没了的“知了——知了——”。

记忆中的一切,在后来的回忆里,渐渐被重新剪辑、加工、删节,穿成串,最后成为一个前后连贯的文本。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来过二十五楼,也不记得最后一次住是在哪一年,但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瘦高个、卷发、蛤蟆镜的叔叔,把一条白色的纸带绑在额头,上书三个字:“傻博士”。接着,他和几百个有说有笑的青年一起,跨上破烂的二八自行车,浩浩荡荡地骑出南门,往东行去了。


多年以后,我才能够把头脑中这个清晰有趣的镜头,镶嵌到动辄以十年、百年为单位的宏大历史叙事里面去。然而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镜头,如此执着地印留了下来。现在看来,它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很不起眼。

对于个人来说,衡量一件事情在他生命里发生的是不是足够早,可以看他对于那件事的陌生程度。很多事情,我虽然还能想得起来,可恍惚间,好像也无法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会不会只是我午睡醒来,记住的梦境呢?

幸好,还有很多旁证、佐证存在,使我大抵相信,支离破碎的记忆,具有合法性和真实性。我觉得这种对于过去的确定感,十分珍贵。长久以来,我总觉得,这个社会对于记忆的处理过于单一,过于依赖话语、演绎、和理论。话语剖析到了极致,我只觉得一切都是虚假。唯独私人的过往,埋在心里,刻在骨头里,长在皮肤里,随时随刻,嗅得到,触得着。即使一切沉冤昭雪,一切正义伸张,痛还在,芒刺还在,甜美也还在。跟随人一辈子。

原来,身体,也是有记忆的。

我常想,或许对于群体来说,纲领比物质长寿。可是对于一个人,肉身,恐怕比语言倔强。

也是最近,我忽然发觉十年、二十年,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个人能有几个最好的十年、二十年?其实就像一列不知道目的地的火车,加速前进,经过的越来越快,错过的,越来越多。原来我们,只有一次二十岁,一场年轻,一个初恋爱人。

我将怎样面对不能逆转的老去?我将怎样面对终将遗忘的记忆,包括那个存在了这么多年依然清晰地梦幻镜头?我和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看似不着边际,可有时候它们却左右了日常生活的每一次选择。

因为上述种种,我要把二十五楼的样子好好看一看。它属于我,但不光光属于我,它是一段重要的记忆。

Sunday, May 10, 2009

始终匍匐着的现代人

今天在Redline站台上等车去chinatown。这条地上铁的路线和I-94高速公路平行。一条铁轨左右两侧是南北两个方向高速行驶的汽车,景象和噪音,都蔚为壮观。

我很少如此近距离地、相对静止地,观察高速路上的车辆。坐在车上不觉得,但现在,作为静止的观察者,那80mile以上的时速,可真不是盖的——嗖一下,一辆车就没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活在而今“多元文化”下的美国人真的已经成为了他们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超人——不但内裤可以外穿,而其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位移到另一个地方。

现代性理论里总是强调自主性(autonomy),这个词当然可以分很多层面说。不过,我觉得autonomy最好的实体化例子,就是以上描述的,个体相对迅速、自如的在物理空间的位移。所以,汽车才叫做auto-mobile嘛。

印象很深的另一个体现autonomy和其实现工具关系的例子,是电影西雅图不眠夜里面,Meg Ryan和Tom Hanks谈恋爱的始末。故事由Meg Ryan在高速公路上一边驾车一边听广播开始。这位就要给别人当新娘的美女,爱上了广播节目中丧偶中年男人Tom Hanks。于是,在“爱情”的召唤下,住在巴尔迪摩的Meg Ryan千里迢迢飞到西雅图,只为见上意中人一面。后来,两人因故未能相见,Tom Hanks的儿子自作主张从西海岸飞到纽约,最终戏剧化地使这一对儿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上牵起了手。有意思的是,每次电影表现人物坐飞机,都是出来一个美国地图的动画,然后用一堆闪亮的小星星,串起来飞机那横贯美国大陆的辉煌路线。

一个千里寻情郎的故事,看似讲述浪漫感人的爱情,其实或许揭示的是这样一个现实:个体首先要消费得起那些能给与他们充分autonomy的工具,才能“消费”得起“爱情的浪漫”。一段看似由magic和天意注定的姻缘,背后其实要有强大的中产阶级身份作为支撑。如果男、女任何一方穷得连飞机票钱都出不起,谁又会在帝国大厦的观景台上遇到谁呢?影片中,Meg Ryan拒绝了给她买Tiffany钻戒的未婚夫,而一心想着远在西雅图的鳏夫,这仿佛强调了她的某种不屈于世俗的理想主义和自主性。其实,Tom Hanks的角色也是一个富有的中产阶级建筑师,本来在芝加哥生活,太太去世后,自己很难过,为了换心情,一拍屁股就带儿子搬到到了西雅图——在他们这样的人的爱情里,只需要考虑愿意不愿意,而不存在能不能的问题,当然,更没有户口本和暂住证的问题。

今天特别感慨于此,还因为另外一个细节。Chinatown饭罢,和友人准备返回芝大。Chinatown在downtown和芝大之间,但是,如果我们要乘坐公共交通的话,就必须先搭北上的地铁去downtown,再乘6路公车回来。如此南辕北辙,原因是如果直接搭南下的地铁在55街转车,太危险——同行结伴五个人,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最后,大家嫌麻烦,还是叫了出租车——因为穷学生还不算社会的最底层,于是还是能消费一点儿autonomy的。

想起来我带胡洁游芝加哥,由于没有车,带来的种种不便和不安全感。想起来去年夏天很想在美国和一个朋友见面。后来由于我们俩都没钱买飞机票,至今未见。

现代性带来的神奇和方便,只适用于某一些群体。而对于另外很多人,不过是虚幻的承诺。然而这种虚幻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很难瓦解。刚才提到爱人在帝国大厦相遇——没有什么比作为现代性符号的摩天大楼更能代表这种浮夸而难以瓦解的幻象了——它们在空间上产生的奇异感和压迫感,超出了一个人日常生活所游弋的空间量度,让人不可能视而不见、无所触动。


下午站在红线站台上,顺着I-94车流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downtown以sears tower为最高的楼群。911以后,sears tower回到了全美楼高no.1的位置。在等车无聊的时间,我有如下想法:

假如我是一个从南边的州一路开来的疲惫旅人,在进入芝加哥之前,遥遥地,看见这样一片平地而起的钢铁猛兽,我怎么可能不本能地感到精神为之一振呢?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我们始终有着一种本能的匍匐着的情感,不是么?

又及,究竟有多少所谓自由和自主,不过是由种种隐性的不自由、不自主,堆积起来的幻象呢?

Tuesday, April 28, 2009

殷勤昨夜三更雨 又得浮生一日凉

四月尾,花事不了。郁金香开得正好。像五彩的Marshmallow糖,甜蜜地撒了一路。芝加哥的玉兰以粉红色居多,花朵硕大,枝头喧闹得紧。行道树叫不上名字,细密的白花绕满枝头,沿着路的方向望去,如薄纱盖街,又似云朵接天。

我们在庭院深深中按图索骥,去拜会Wright的二十多个作品。不时有游人迎面走来,在静谧的街道里,大家心也悄悄,步履也悄悄。风起,看落英无数,雨驻,听禽鸟啁喳。偷得浮生的半日,在人海漂泊里同舟。

——是为题记。



若不是出门经常懒得带伞,我最中意雨天。我人生最“小资”的怨念,不过就是雨天,在自己房间的桔色小灯下喝咖啡,看一本有趣的书,窗外的雨越大越好,最好瓢泼地看不见景物。

周末到昨天,芝加哥一直是大雨或阴天。hj从西雅图来,据说是为了避雨。她这愿望,算是彻底落空了。

和hj竟是三年不见。06年夏天的万圣书园咖啡馆,她要去波士顿,我要回香港。谁知道再次见面,会是四月的芝加哥。谁知道她从“死丫头”来,我要回北京。蔡琴有首歌叫“三年”,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还不如不相见。

——当然,和好朋友,还是要多见面;如果不能多见,至少要多联系。友谊和爱情的区别是,爱情很脆弱,娇艳得像昙花,但是一个晚上,也可以爱他一辈子;友情的生命力很顽强,如同仙人掌,一点关怀就能存在下去,只是怕我们走进不同的沙漠,看到不同的风景。久而久之,你说的笑话我不再听得懂,我说的传奇你只是觉得稀松平常。

以上只是发散性感慨,和hj没关系。hj穿着长搂和裙子,带着波希米亚的项链和耳环,气色精神头比我预计的要好,这让我颇感欣慰。

我们一起去了上文介绍的Holocaust博物馆,以及著名建筑师Frank Lloyd Wright的大本营:Oak Park。

Frank Wright可以称得上是美国现代建筑之父了。和很多人一样,我最早知道他的作品,是在画册上看到那著名的流水别墅。很巧的是,有一年从痞子堡回来的LK同学送我的卡片,也正是此屋。不过,那是Wright成熟期的作品了。

Oak Park主要是他的早年成绩。这些设计独具一格,新颖别致,一举开创了20世纪初对影响很大的“草原派”(Prairie School)。Wright汲取了很多异域元素,尤其是深受日本传统建筑影响。其实,他所受的建筑教育,只不过是Winsconsin大学两个学期的建筑课而已。然而,在天才的灵感下,他能变幻出很多奇妙的作品,一扫维多利亚风格的沉冗、呆板。

粗略的说,草原派的特点是,从外面看起来很“扁”,紧挨屋顶有一圈Overhang,烟囱尽量压缩,并且多设置在房子的平面中央;房子的门绝对不直接暴露在道路边,而是想办法隐藏起来;临街有行人可以看到的地方不设窗户,而是把窗户开在高处;玻璃设计很艺术,注重自然采光;多用水泥和加工比较粗的材料,造价低廉,节省……这些特点突出了Wright的一些理念:建筑应该永远突出人文理念,应该和自然很好的结合,应该最大限度保护居住者的隐私和独立,应该少花钱。关于少花钱,他著名的作品Unity Temple,硕大一个教堂,只用了4000美金,这在1900年代的芝加哥,也是很少的一笔钱了。另外,他还有一个作品就在芝大校园内,Robie House,这个建筑,后来在欧洲被誉为the cornerstone of modernism。可我竟然都没进去看过!

Oak Park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里有Wright的第一个家和他的第一个studio。在参观的时候,我们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八卦。他和妻子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有了六个孩子。但是,他风流成性,经常有些桃色新闻在镇上流传。太太Kitty大部分时间在照顾六个孩子,没功夫管他。结婚20年以后,在一次为客户设计住房的时候,他爱上了客户的妻子,同在Oak Park居住的摩登女性Mamah,用Wright的话说,只有这个女人能在精神上和他契合。无奈双方的伴侣都不同意离婚,两个迫于舆论压力,私奔到了欧洲,在意大利建了一座小房子!

当然,最后他们还是设法和原先的伴侣离了婚,回到美国。这个花钱永远比挣钱多的Wright,央求母亲在老家Winsconsin给他买了一块地,又给自己盖了一幢新房子,命名为Taliesin。谁知道祸从天降,Wright的一个男仆有一天乘他不在,纵火烧房子,还用斧头砍死了7个人,其中包括Mamah!

命运没有至此停止它的戏谑与翻覆。此后数年内,Wright又结了两次婚,Taliesin再着了一次火。然而这个建筑大师最牛的地方就是,每一次家毁了,他都可以find a new one, and built himself a new home!他把第二次失火后重建的房子,命名为TaliesinIII。的确够摩登。

真是纠结的人生,伟大的作品。我猜想,Wright的个性里,一定有很叛逆,很文艺青年的东西,跟随了他一辈子。Wright的故事就说这么多了。下面上几张照片儿。


我最喜欢的一个作品。从正面看平淡无奇。


绕过来,竟别有洞天。颇有流水别墅的韵味。



不知名的行道树


典型的“草原派”



浓郁的日本风格


一阵风,留下了满地花瓣



小姑娘


花姑娘

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