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老牛嫁女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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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老牛想着介绍给女儿的研究生其实不能算个大家心目中典型的“研究僧”，亦即，不是和“保安、民工”并列的校园三害之一。这个非典型研究生叫程泗梁，本科毕业于某著名理工科大学的著名的建筑系。毕业以后，在一个私人设计工作室干了好几年，业务突出，人缘也好，眼看就要升高级建筑师了，他却忽然辞了职，参与了令人发指的考研事业，而且报得还是冷门的古建筑保护专业——一个挂靠在考古学院下面的二级学科——据说是为了找寻当年失落的那份学术理想。

面试的时候，他的专业理论马马虎虎，研究经验也欠丰 富，可是老牛，作为曾经在车间开过十年“龙门刨”的二级钳工，还就是看上了这个有着建筑学背景、理工科头脑，和一点理想主义情怀的“社会回流人员”。在说 服招生委员会其他老师的时候，老牛来了这么一句：“这小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再做学问，不娇气。”按照弗洛伊德的伊拉克特拉情结理论，没准儿老牛是来了 个“潜意识”挂帅，不知不觉，在以自己为模子，替女儿搜罗可出嫁资源呢。“摸爬滚打过”、“做学问”，又“不娇气”，这不就是一个活脱脱他自个儿么。

话 说这位程同学还真是不赖。江苏人，面相有着南方人的清秀干练，身材却不输北方人的健硕挺拔。说话办事细心周到，再加上通美术，又有点儿经济基础，平时稍微 一捯持，往那儿一站，不说玉树临风，也要比学校里往来的“小正太”、“怪蜀黍”们醒目许多。不过人家这份讲究是恰到好处，绝不给人油头粉面之 感。这或许和多年在北方学习生活有关，气质中，又平添了一份豪爽。也正因为这个讨人喜欢的“南北通吃”，他才在老牛为女儿开的潜在对象名单中，列了首位。其实，老牛心里打这种小算盘，足见他不了解如今的“婚恋市场”咯。像程泗梁这样一表人才，名牌大学毕业，事业小有所成，又偏好追求点理想的“优质” 男生，若非同志，则身边没有固定女友或者个把猛烈追求者的可能性，实在比国航班机正点、选修课全勤、春晚不假唱的概率还低。

但老天爷个别时候，也是颇有成人之美的雅兴的——程泗梁竟然真的是单身，并且性取向很大众化。不过，这些是在老牛安排他和牛一萌第一次见面以后，牛一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这，是后话。

起初，老牛憋了一个多礼拜，也没磨开面子跟程泗梁提半点关于女儿的事。他只是在一次例行的读书报告课结束以后，邀请他带的四个学生，三男一女，当然包括 程泗梁，周末来家里吃个饭。不巧的是，其中一个男生，还因为周日要去天津南开看望女朋友，而不能出席。老牛心下说好，他巴不得只有程泗梁一个人来呢，还省得其他学生要是知会了他的真实意图，令他尴尬。

这件事，牛一萌一直蒙在骨里。她是当天在家帮母亲准备饭菜的时候，才被通知，来人中有一位是父亲帮他相中的”未来男友“。为这事，他们全家动员，父亲的老脸都豁出去了，因此，她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否则，便对不起父母一片苦心，对不起父母，就是对不起国家的栽培，就不是祖国的好儿女，就不配做中华人民共和 国的公民了——总之，在“大龄未婚现象是比吸毒还要严重的社会问题”的今天，身为一个大龄未婚女（文艺类）青年的她，如果不积极采取行动，以正面、阳光、大无畏、不折腾的态度面对和解决问题，那就是一种对社会的深刻不负责。多少不安定、不和谐的因素将要打她这儿来，搁在她父母的青年时代，这可是直接和“反革命”、“破坏四化建设、威胁社会主义发展成果“直接挂钩的哦！

一个人的个人问题，一旦上纲上线到如此地步，这人就真的是猪在江湖，蹄不由己了。牛一萌的心里，不禁产生出一种滑稽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