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19, 2010

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今天又在公共场所看了一次《我虽死去》。

三年前胡杰去香港,我们旧浪潮一伙人一起去湾仔看这个片子,和胡杰一起。那时候,这个片子留给我的是悲伤、唏嘘、和无尽的恐惧。以至很长一段时间,我连海鸥相机的镜头都不敢直视,连开头秒针滴答的声音都不敢听。当时买了胡杰亲笔签名的VCD,回到北京送给了一位叔叔,他是师大的校友。因为觉得自己此生不能有勇气再看一遍这片子。

不想今天又看了一遍。而且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原来回忆是会骗人的,也许我从来没有真的那么害怕过,只是在后来,这种恐惧被慢慢放大了。

当然情绪还是很难控制好。胡杰是一个太powerful的用影像和声音说话的人。

八十五岁的爷爷说起发妻凄惨的死亡非常镇定,可是说到她走后,自己每天望着窗口盼她归来,却一下子老泪纵横。

老爷爷给导演看妻子的血衣,还有当年参加革命的时候,借给新华社的一块金表。胡杰忽然问,卞老师最喜欢什么音乐。——《黄河大合唱》里的《保卫黄河》,还有《在太行山上》。

于是片子里《在太行山上》的音乐就响起。

在用"为党工作十七年","牺牲","生于梦想,死于梦想"这样的词语述说故事的主线的时候,渡尽劫波的老人一次次谈起耶稣的受难,谈起他自己身上背负的十字架。

我觉得胡杰通过这个片子想讨论的,并不是文化大革命本身为什么发生,红卫兵打死老师的惨剧为什么发生,暴力是如何在特殊的条件下合理化的……他在讲故事之前,已经设定好了这些前提,并把一段不短的时间轴里的许多背景,叠放在一起。

在那些被有意叠加的背景前,是这样一个故事,它讲述了人类个体,是如何借助精神信仰,用不能解构的品质,来走出极端的苦难,并在苦难里永生。

单这样看,这是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它的力量,足以打动每一个有良知的人。

但是当我们走进或者走近那些背景,分层次地看那并不遥远的过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问what, why, and how。今天,主流话语对于那段历史的去历史化处理,并不是一个足以告慰亡灵的解答。单纯的否定,控诉,甚至是草率的"反思",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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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我走在没有几个人的中关村大街上。入伏头一天的雨水,让心情不那么焦躁。

白天还在为工作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生闷气。此刻,已经能感到自己因为那些事而情绪波动,是多么滑稽可笑。

爸爸总跟我说,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小事,都要把它们,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抹去该抹去的,我要看我想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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