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7, 2010

水一般的少年 岁月神偷





水一般的少年
风一般的歌
梦一般的遐想
从前的你和我
手一挥就再见
嘴一翘就笑
脚一动就踏前
从前的少年
啊~ 漫天的回响
放眼看 岁月轻狂
啊~ 岁月轻狂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
细雨飘飘 心晴朗
云上去 云上看
云上走一趟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反正也不回头
啊~ 漫天的回响
放眼看 岁月轻狂
啊~ 岁月轻狂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
细雨飘飘 心晴朗
云上去 云上看
云上走一趟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回不了头


看了《岁月神偷》,又和《月满轩尼诗》一样,忍着在新浪上看的视频,国语配音糟践永利街的熏风,却无法侵蚀十六岁美少年的容颜。

十六岁的哥哥名叫罗进一,小学老师是许鞍华,科科拿A进了男拔萃,全港少年体育冠军,会弹吉他会写歌,深水埗无人能敌,勾女也"屌",是个富家千金呢。

如果没有命运的玩笑,进一便会A level拿三条A,顺理成章进港大,然后住Ricci,成为玻璃之城里的黎明,进一的初恋女友三藩市升学去了,他便可以有机会认识对面宿舍的舒淇,谱写一段新的恋曲。

可是他连男拔萃都没念完,就倒在了白血病的病床上,再没起来。黄色玫瑰花溅满鲜血,白色的墓碑旁立了一棵玻璃海棠——"最重要的是撑住个顶"——罗爸爸任达华总爱这样说。

而罗妈妈吴君如的口头禅是,人生如"鞋",一半难,一般佳,难一半,佳一半,难了佳,佳了难,最重要是个"信"字,总是要"信"的。

其实这样的台词多少有点说教。就像罗启锐和张婉婷的片子总是充满着拔萃书院、港大、洋文这样的精英元素(要知道,六十年代这样的名校真的是非富则贵的人去的地方,中文大学成立就是为了让穷人孩子也读大学),与影片若有若无的宏大历史背景交相呼应,创作者的精英意识一览无余。精英也只是文人精英,或者说还是士大夫情节作祟,总是希望在电影文本里安插些耐人琢磨的小细节,欢迎观众的过度阐述——从小弟弟偷来港府米字旗,到罗妈妈携子北上,在北京西城区普华医院治病时见到的文革中死去的人(北京的布景是在是太假了些,那个年代,我觉得医院门牌不应该是电影里的字体,如果是李安,他一定会再搞得逼真一些。不过人家才一千万的小制作,我就不吹毛求疵了),再到六十年代香港收保护费的警察和跟病人索要小费的护士,最后,哥哥在神父的英文祷告中升入天堂,罗爸爸连英文都听不懂,却也认同把孩子葬在基督教的坟场,这算一种什么形态的cultural assimilation? 小弟弟把最最心爱的东西沉入"苦海",戏院里的夜光杯,观音庙里的孙悟空,还有那面米字旗,统统沉入"海"底,为的是和离开的亲人重逢。几年后,小弟弟终于一改顽童相,出落成不亚于哥哥的美少年,同样争气考入男拔萃。而终是不及哥哥的"精英化"来的深刻,拿不了冠军,成不了最受欢迎的人。今天的香港中学生,总被批英文欠佳,中文亦衰,不知是不是因为米字旗沉海,又惹恼了观音庙里的孙大圣。

其实,进一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哭。因为他的死亡早就在细节里暗示了很多回。我的泪水决堤,是看到在遭遇家庭变故的时候,一相顽劣的小弟忽然懂事了,开始认真背书,"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好像是他已经明白,不久的将来,这个家庭便会"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生活的动荡胜过一切说教,许多孩子没的选,他们都要这样一夜长大。

前两天有人看完Toy 3给我发短信说:"看完Toy3哭得稀里哗啦的。十五年前在花市大街那个破旧的影院,和她一起观赏当年所谓的大片。今天,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目送着巴斯光年和伍迪最终谢幕,谢幕之后任凭青葱岁月渐行渐远,不再眷顾"。

我的回答是:是啊,人斗不过时间。纵然曾经如花美眷,而今只念一路向前。(注:谢佳对此句亦有贡献。)

酷暑中,整个北京是一屉蒸包,而我的心里则是"三屉馒头"。是的,我见不得青春的鲜活情爱在岁月苛长里枯萎,也见不得那最挂念的背影越缩越矮,更见不得相识相知十四年的朋友说不再需要我。人生最苦,原来还是失去。什么岁月神偷,其实是明抢。鲜红的嘴唇、掺杂了贝壳粉的珠光唇彩,饱满的脸庞缀着星星样的雀斑,茂密的头发垂在瘦削的肩膀、懵懂的眸子看不穿彩虹,以及海魂衫和帆布鞋,记忆里一幢屋,一棵树,两个额头顶在一起傻笑的人,阳光下蜻蜓飞过去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都会一样样从你手里抢去,最后,你活过这件事,将浓缩成五百页double-space纸论文的前三百字摘要和acknowledgement最后一行那个只有你和他之间叫起的名字,"Without XX's unfailing love and patience, I would have never arrived at this point."

电影的最后,罗爸爸也去世了。穿着他生前做的鞋,罗妈妈挽着长大了的小弟的胳膊,看见了彩虹,在身后化成虹与霓的交相辉映,那是神偷最后的礼物。

这是一部哀而不伤的片子。它让我想起很多,但它通过主题歌告诉我们的却是,不要回首。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 不回答
不回忆 不回眸

那只是因为,回不了头。

尾声

上个星期的一天,我顶着骄阳去崇文门见一个十六岁少年。上一次见他,他才两岁,躲在妈妈怀里吃手指,这一次,他已经开始给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教英文,眉宇间全是他父亲的样子,看上去何止十六岁。第二天,电视里宣布,崇文区跟东城区合并,从此北京"没有文武,不是东西"。

反反复复,都是岁月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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