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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嫁女-11
送走学生,老牛家不免要围绕牛一萌开上一场小型“批斗会”。
“平日里眼瞅着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照我们当爹娘的意思办点儿事儿,就像是踩了尾巴,吃了枪药?”老牛百思不得其解。
“人家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你就算是不一见钟情,也应该留三分客气,给两次机会吧?”牛夫人替程泗梁叫屈。
牛一萌哭笑不得地想,向来民主开放,从不搞封建专制的父母,怎么这一两年里越老越糊涂,开始担心自己闺女嫁不出去不说,还有病乱投医起来。即使刚刚以身试法了强制相亲的效果,还执迷不悟,振振有词。难道他们真的忘了,从小到大那些关于“独立自强,自我实现”,“爱情随缘莫强求”,“婚姻不是保险箱,致富不能靠嫁人”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婚恋观,都是他们亲口传授的?
想到这里,牛一萌又习惯性地别上了牛劲儿。她有话偏不好好说,趁着爹妈批斗的功夫,关上耳朵,在心里打了一个小型的演讲草稿,一等父母停下声儿来,就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我说二老,对,没错,是我不好,我对自己认识还不够清醒。明明人丑脑子笨,偏偏心气儿比天高,放着这么一位‘送上门’的,都不知道珍惜。可是恕我直言,妈,你说‘好好一小伙子’,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儿好呢?劳驾我打听一句,他是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还是才高八斗出口成章了?是人大举上手了,还是政协喝上酒了?是开着劳斯莱斯莱,吃着哈根达斯了?还是导个片子威尼斯拿金狮银狮了?我怎么觉得往好里说,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一般人,往歪里想,准三张儿的人了还耍单儿,搞不好,照咱们袁四爷话说——‘另有雅趣’呢?”
“我说你怎么越读书越抽抽!老牛,你听听,你听听,你们牛家的后代,说的还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说的话么!”牛夫人以为牛一萌是当真了。
老牛也顾不了分辨那么许多,接着这话茬说上去:“妞妞,我不管你这话真的假的,你既然说得出来,至少说明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打你脑子里过过。我告诉你,你爸你妈都是普通人、一般人,都是六零年吃糠,七零年下乡苦过来的!我们就是希望你能找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对你好的人,平安走完一生。你要是真有那么多七荤八素的念想,对不起,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不起了!”
老牛把话撂下,转身进屋,砰的关上了门。客厅里,只留母女俩杵在那儿,沉默不语。
牛一萌忽然觉得有一肚子的委屈,怎么,连曾经最没有代沟的父母,都听不出她的真心话来了?她牛一萌何时待见过那些镶金镀银的功名利禄,不就是一心苦巴巴想等来一个传说中的Soulmate而已么?这人不用玉树临风,不用才华横空,更不用年少多金或者官运亨通,只要能听得懂她所有的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无色的,冷的、 热的——总之各种各样的小笑话儿,并报以温柔缱绻的一笑——就可以了呀!
想到这儿,牛一萌别过脸去,不知怎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停都停不住。她忽然想起上次这么难过,还是一年半前和高兴分手的时候。她幽怨地想,如果那个能够听懂她的笑话,而且还特别爱自己讲笑话的高兴不出国,那还能有今天这出儿么。如果……如果……。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后来,牛一萌哭够了,肿着眼睛不想看书,也没有心情看碟听歌,她决定把这个本应美好的二十五岁的、秋高气爽的、空气里有着一种好闻的味道的,西风掠过窗台的夜晚,浪掷在那个叫“关天茶社”的论坛。那个只关天下风云,不关闺中风月的地方。在一片争吵与聒噪中,她竟可以获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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