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27, 2007
Friday, October 26, 2007
[旧文] 只是心湖雨又风
飞来池畔湿青红
行云驻,觳纹舒
只是心湖雨又风
四月天的傍晚,来了一场雨。
我把挑好的明信片用纸包起来,冒雨跑出大学的书店。要赶在邮局下班前,把信和这些卡片发出去。
小镇的邮局地方不大,走过几排编着号码的邮箱,迎着一个自助邮票售货机,便是营业的柜台了。因为是星期五下午,人不算多。帮我处理信件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士,说起话来缓缓的,很有耐心。她制服的领子上别了一枚好看的胸针,我猜那是美国邮政的标志。
“劳驾,我想把这卡片寄到香港,请问要多少邮票?”
“亲爱的,1盎司以下国际邮件都是84分。 来,给你这款邮票,你肯定会喜欢——”
“啊,是优山美地!”
“是啊,美丽的国家公园。——嗯,帮你盖了戳,你的信明天会到芝加哥,然后就送去香港。”
回去的路上,雨已经住了。
我对同来的朋友说,我的信比我幸福,可以去芝加哥,可以回香港。
朋友笑曰:假如你也那么轻的话,这倒不难。
车开过校园主路,往右手边望出去,是一脉山坡,延伸到下面的盆地。盆地中央沉着一汪湖水。连翘,樱木,紫花地丁,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散落在山坡和湖畔。已经是仲春,花草不再是一张张娇羞带怯的脸庞,晴照的时候,他们怕是要用些深情的词来形容呢。比如亮黄,腴粉,猎猎的红,汩汩的蓝;比如一瀑织锦,比如万顷罗纱。不过现在,这微雨初晴的傍晚,我们赶上的是又一番光景。
满盈盈的湖水想必在雨中溢出来许多,打湿了谁的十八世纪风景写生,氤氲成一个印象派的春天。丛丛篱篱,理不清的纹理,望不穿的枝头。旋即,天色再淡了一些,灰蓝蓝的云层,像是从颜料管挤出来的,薄厚不均,给天地之间打上暧昧的底色。眼前的一切再次幻化。还是黄,却不那么刺眼,也是粉,倒少了些甜腻。红寒蓝瘦,欲言又止。着了色的草稿被揉成一团,丢在水里,现在渐渐氤氲开来。画家屏息凝视,生怕吹皱湖面一丝春水。于是,方才岸上的工笔,又迷迷蒙蒙漾在水光中了。
我和朋友停下车,在这样的暮色中行走,呼吸,彼此沉默。不自觉地,会用手指比划成胶片的长方形摆在眼前,看取景框里的结构和色彩,浮想联翩。趟过湿漉漉的草地,不经意回首,是不远处的体育场。看台已经空旷,橄榄球队还在训练。一群人,奋力地争夺着那个棕色的椭圆。方才湖边所感知的一切,仿佛和那样的热闹毫无关系。虽然他们方饮罢同一瓢春水,剜来这同一羹夕阳。
在时代的人声鼎沸里,真实的生活总有着出人意料的平静,像湍急水流下静卧的卵石,或风雨里茅檐底的蛛网。渺小脆弱,但竟然蜗居于天地一隅,自在自得。小时候以为这样的平静是平庸,生怕自己的世界不够热闹。长大了朋友们各自东西,久别重逢问一句好不好,开始还有人一触即发,哭天喊地。后来回答一个“好”字的人越来越多。不过是因了这岁月苛长,说不完,也说不动了。无处话凄凉,岂是当真没有凄凉!所以隔了时空再问故人寒暖,总不免感到虚幻,连镜中窥见自己,亦生出几分恍然。于是越发向往真切感受。如果能为你长相忆,加餐饭;如果能执子之手,共剪窗烛;如果能我思君处君思我;如果哪怕单单是一次无须遮拦的大醉,一场没有失眠的酣眠——我们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野走出来,走到灯火阑珊,整夜未眠的城市。我们在天上飞过换日线,从此分不清黑夜与白天——可有时候,我只愿能在瓦尔登湖畔盖一座雪堂;我只想不必搬家、遂能置一个大大的书橱;甚至有时候,不过祈求三餐一宿,定时定点……虽然给你的信里,不曾提起这些愿望。漂洋过海去看你,我只说道,“亲爱的朋友,一切都好。”
小径在桥头折返,我的意识流也接近尾声。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既不在红尘里,也不在世俗外。春深如许,我这又是奔向哪儿去呢?钟声就在此时迭迭宕宕地响起,从山坡高处缥缈而下,弥散于无际。倦鸟也忘记归巢,收了翅膀,停在围着钟楼的铁栅栏上,梳理起羽毛。那里是钟声最劲处,锈迹斑驳的铁丝网,去年的枯藤还没来得及褪下,这一季的新绿就开始造访。忽而有一枚脱落的羽毛,悠悠地在空中打转,快入草丛的瞬间,夕阳从钟楼顶部的缝隙中泻下。逆着光看羽毛,剔透闪亮,正如《阿甘正传》里,那个意味深长的结尾。
2006-4-7 于Lawrence
Wednesday, October 24, 2007
天蝎月 福柯周
终于又是天蝎座当道的日子,我颠沛流离的23岁就快要告一个段落了。
这几天的睡眠分崩离析,有很多话语和交流。却不得不还是要自己跟自己说会儿话,我好像已经太习惯自言自语。
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挣扎,妥协,内化成信仰的一部分。人要是执拗起来,真的可以做到坚不可摧。说“雪藏了盛夏”的时候,我忘记给这份冷冻一个期限。你的凤梨罐头已经过期,2046的火车,开过来就不会开回去。
我最喜欢的关于苏轼的故事,是三生石上旧精魂。黄庭坚闻见煮面的香味,老和尚顺流千里,小牧童就此别离。中国人的姻缘已经注定,荣华富贵为何物?人生难得的,无非还是生死相许,鱼跃鸿翔。
Hyde Park的秋天姹紫嫣红,天蓝得像婴儿的眼睛,此刻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像流沙,青春梦,了无痕,纵使良辰美景,胸中的百转千回,又付与何人说!
Thursday, October 18, 2007
Monday, October 15, 2007
燕园景观
昨晚在兔子家吃炸酱面,听琴喝茶聊天,还有大象的回国见闻,我们古往今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地说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十分尽兴。不同学科的人一起聊天,就会产生很多有意思的想法,都写进日记了,再次不表。
席间谈道未名湖原来是和(王申)的淑春园,蔚秀园是某位贝勒的,畅春园则是康熙的行宫,而朗润园是恭亲王的春和园,后来给了他的弟弟的儿子载涛,现在未名湖的翻尾石鱼就是载涛从火烧后的圆明园里弄来的,后来卖给燕大毕业生留给母校作纪念。至于勺园,是明代书法家米万钟的,没有被破坏之前,堪称我国园林建筑典范之一。
哪里知道了这么多典故呢?其实就是侯仁之老先生早年的一本小册子而已,特别小的开本,薄薄几十页纸,叫做《燕园景观》。我刚才在网上没找到,估计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我家有两本,都被我翻的很旧了。想起来另一本书,是宗璞的《我爱燕园》,百年校庆的时候出版社应景出的,文章是多年来的散文汇编,文字和意境都是极好。
我想,如果有谁真的想多了解一些燕园的变迁,切莫浪费钱财去买现在那些动辄几十块钱的顶着个呱呱大名的摄影画册——有这两本小书足以。一本用最平实的语言和风景素描给你讲一山一水一桥一木的精妙所在,另一本告诉你,这山水楼阁间的人情冷暖,就像办公楼的西府海棠,静园的紫藤,燕南园的木槿,一花一树总关情……
忽然就有个想法:我也写一个燕园系列,写我记忆里的那些景物人情。虽然不能和先生们相比,却有我独特的视角,从1986年有记忆开始,1989,1994,1998,1999,2001,2003,一定有你不知道的风景值得分享。
选一篇宗璞《我爱燕园》集子里的文章:《霞落燕园》
(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有一天在和爸爸在燕园遛弯儿,在俄文楼前碰见一对老夫妻,爸爸和那位老先生打招呼寒暄了片刻,等两位老人渐远了,爸爸轻轻慢慢地跟我说,刚才是蔡仲德蔡先生和他夫人冯宗璞——冯友兰的女儿。2004年,蔡先生也去世了。)
霞落燕园
作者:宗璞
北京大学各住宅区,都有个好听的名字。朗润、蔚秀、镜春、畅春,无不 引起满眼芳菲和意致疏远的联想。而燕南园只是个地理方位,说明在燕园南端 而已。这个住宅区很小,共有16栋房屋,约一半在50年代初已分隔供两家居 住,“文革”前这里住户约二十家。63号校长住宅自马寅初先生因过早提出人 口问题而迁走后,很长时间都空着。西北角的小楼则是党委统战部办公室,据 说还是冰心前辈举行“第一次宴会”的地方。有一个游戏场,设秋千、跷板、 沙坑等物。不过那时这里的子女辈多已在青年,忙着工作和改造,很少有闲情逸致来游戏。
每栋房屋照原来设计各有特点,如56号遍植樱花,春来如雪。
61号 的藤萝架依房屋形势搭成斜坡,紫色的花朵逐渐高起,直上楼台。随着时光流逝,各种花木减了许多。藤萝架已毁,桃树已斫,樱花也稀落多了。这几年万物复苏, 有余力的人家都注意绿化,种些植物,却总是不时被修理下水道、铺设暖气管等工程毁去。施工的沟成年累月不填,各种器械也成年累月堆放,高高低低,颇有些惊 险意味。
这只不过是最表面的变化。迁来这里已是第34个春天了。34年,可以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做出辉煌事业的一辈子。34年,婴儿已过而立,中年重逢花甲。老人则不得不撒手另换世界了。燕南园里,几乎每一栋房屋都经历了丧事。
最先离去的是
“文化大革命”初始,一张大字报杀害了物理系饶毓泰先生,他在51号住处投缳身亡。数年后翦伯赞先生夫妇同时自尽,在64号。他们是“文革”中奉命搬进燕南园的。那时自杀的事时有所闻,记得还看过一个消息,题目是刹住自杀风,心里着实觉得惨。不过夫妇能同心走此绝路,一生到最后还有一同赴死的知己,人世间仿佛还有一点温馨。
[格格按:05年夏我拍的燕南园64号,翦伯赞故居。当时并没注意到文中这个细节]
1977年我自己的母亲去世后,死亡不再是遥远的了,而是重重地压在心上,却又让人觉得空落落,难于填补。虽然对死亡已渐熟悉,后来得知魏建功先生在一次手术中意外地去世时,还很惊诧。魏家迁进那座曾经空了许久的63号院,是在70年代初,但那时它已是个大杂院了。
65号哲学系郑昕先生,后迁来的东语系马坚先生和抱病多年的老住户历史系齐思和先生俱以疾终。1982年父亲和我从美国回来不久,我的弟弟去世,在悲苦忙乱之余忽然得知52号黄子卿先生也去世了。黄先生除是化学家外,擅长旧体诗,有唐人韵味。老一代专家的修养,实非后辈所能企及。
女植物学家吴素萱先生原在北大,后调植物所工作,一直没有搬家。70年 代末期我进城开会,常与她同路。她每天六点半到公共汽车站,非常准时。我常把校园里的植物向她请教,她都认真回答,一点不以门外汉的愚蠢为可笑。她病逝后 约半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张她在看显微镜的照片。当时传为奇谈。不过我想,这倒是这些先生们总的写照。九泉之下,所想的也是那点学问。
冯定同志是老干部,和先生们不同。在55号住了几十年,受批判也有几十年了。他有句名言:“无错不当检讨的英雄。”不管这是针对谁的,我认为这是一句好话,一句有骨气的话。如果我们党内能有坚持原则不随声附和的空气,党风民风何至于此!听说一个小偷到他家破窗而入行窃,翻了半天才发现有人坐在屋中,连忙仓皇逃走,冯定对他说:“下回请你从门里进来。”这位老同志在久病备受折磨之后去世了。到他为止,燕南园向人世告别的“户主”已有10人。
但上天还需要学者。
朱家在“文革”后期从燕东园迁来,与人合住了原统战部小楼。那时燕南园已约有八十余户人家。兴建了一座公厕,可谓“文革”中 的新生事物,现在又经翻修,成为园中最显眼的建筑。朱家也曾一度享用它。据朱太太奚今吾说,雨雪时先由家人扫出小路,老人再打着伞出来。令人庆幸的是北京 晴天多。以后大家生活渐趋安定,便常见一位瘦小老人在校园中活动,早上举着手杖小跑,下午在体育馆前后慢走。我以为老先生们大都像我父亲一样,耳目失其聪 明,未必认得我,不料他还记得,还知道些我的近况,不免暗自惭愧。
我没有上过朱先生的课,来往也不多。1960年10月我调往《世界文学》编辑部,评论方面任务之一是发表古典文艺理论。我们组到的第一篇稿子是朱先生摘译的莱辛名著《拉奥孔:论画和诗的界限》,原书l6万字,朱先生摘译了两万多字,发表在1960年12月《世界文学》上。记得朱先生在译后记中论及莱辛提出的为什么拉奥孔在雕刻里不哀号,在诗里却哀号的问题。他用了化美为媚的说法。并曾对我说用“媚”字译charming最合适。媚是流动的,不是静止的;不只有外貌的形状,还有内心的精神。“回眸一笑百媚生”,那“生”字多么好!我一直记得这话。l961年 下半年,他又为我们选译了一组文艺复兴时代意大利文艺理论,都极精彩。两次译文的译后记都不长,可是都不只有材料上的帮助,且有见地。朱先生曾把文学批评 分为四类:以导师自居,以法官自命,重考据和重在自己感受的印象派批评。他主张后者。这种批评不掉书袋,却需要极高的欣赏水平,需要洞见。我看现在《读 书》杂志上有些文章颇有此意。
也不记得为什么,有一次追随许多老先生到香山,一个办事人自言自语:“这么多文曲星!”我便接着想,用满天云锦形容是否合适,满天云锦是由一片片霞彩组成的。不过那时只顾欣赏山的颜色,没有多注意人的活动。在玉华山庄一带观赏之余,我说我还从未上过“鬼见愁”呢,很想爬一爬。朱先生正坐在路边石头上,忽然说,他也想爬上“鬼见愁”。那年他该是近七十了,步履仍很矫健。当时因时间关系,不能走开,还说以后再来,香山红叶的霞彩变换了二十多回,我始终没有一偿登“鬼见愁”的夙愿,也许以后真会去一次,只是永不能陪同朱先生一起登临了。
“文革”后期政协有时放电影,大家同车前往。记得一次演了一部大概名为《万紫千红》的纪录片,有些民间歌舞。回来时朱先生很高兴,说:“这是中国的艺术,很美!”他 说话的神气那样天真。他对生活充满了浓厚的感情和活泼泼的兴趣,也只有如此情浓的人,才能在生活里发现美,才有资格谈论美。正如他早年一篇讲人生艺术化的 文章所说,文章忌俗滥,生活也忌俗滥。如季扎挂剑、夷齐采薇这种严肃的态度,是道德的也是艺术的。艺术的生活又是情趣丰富的生活。要在生活中寻求趣味,不 能只与蝇蛆争温饱。记得他曾与他的学生澳籍学者陈兆华去看莎士比亚的一个戏剧,回来要不到出租车。陈兆华为此不平,曾投书《人民日报》。老先生潇洒地认 为,看到了莎剧怎样辛苦也值得。
朱 先生从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开始,便和青年人保持着联系。我们这一批青年人已变为中年而接近老年了,我想他还有真正的青年朋友。这是毕生从事教育的老先生之 福。就朱先生来说,其中必有奚先生内助之功,因为这需要精力、时间。他们曾要我把新出的书带到澳洲给陈兆华,带到社科院外文所给他的得意门生朱虹。他的学 生们也都对他怀着深厚的感情。朱虹现在还怪我得知朱先生病危竞不给她打电话。
然 而生活的重心、兴趣的焦点都集中在工作,时刻想着的都是各自的那点学问,这似乎是老先生们的共性。他们紧紧抓住不多了的时间,拼命吐出自己的丝,而且不断 要使这丝更亮更美。有人送来一本澳大利亚人写的美学书,托我请朱先生看看值得译否。我知道老先生们的时间何等宝贵,实不忍打扰,又不好从我这儿驳回,便拿 书去试一试。不料他很感兴趣,连声让放下,他愿意看。看看人家有怎样的说法,看看是否对我国美学界有益。据说康有为曾有议论,他的学问在二十九岁时已臻成 熟,以后不再求改。有的老先生寿开九秩,学问仍和六十年前一样,不趋时尚固然难得,然而六十年不再吸收新东西,这六十年又有何用?朱先生不是这样。他总在寻求,总在吸收,有执著也有变化。而在执著与变化之间,自有分寸。
老先生们常住医院,我在省视老父时如有哪位在,便去看望。一次朱先生恰住隔壁,推门进去时,见他正拿着稿子卧读。我说:“不准看了。拿着也累,看也累!”便取过稿子放在桌上。他笑着接受了管制。若是自己家人,他大概要发脾气的。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啊。他要用力吐他的丝,用力把他那片霞彩照亮些。
文成待发,又传来
16栋房屋已有12户主人离开了。这条路上的行人是不会断的。他们都是一缕光辉的霞彩,又组成了绚烂的大片云锦,照耀过又消失,像万物消长一样。霞彩天天消去,但是次日还会生出。在东方,也在西方,还在青年学子的双颊上。
选自《中国作家》l986年第4期
Saturday, October 13, 2007
乔木司机三部曲
事件:乔木司机要来我校参加一个in defense of academic freedom的public symposium!
反应:他、他、他老人家还活着呢~
2。
symposium开始,倾城出动,整个洛克菲勒教堂座无虚席。他来自加州,他来自纽约……热情的群众从全国各地涌向这里,这是一个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结果,主持人宣布:“乔木司机老伴儿病了,乔老师不能亲临现场了” - -b
姗姗来迟的兔子同学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她在我身旁坐下来,两眼迷离地看着台上的几个嘉宾,羞涩地问:“哪个是乔木司机啊?”
我:“恩,他没来”。
兔子的脸上一时间全是黑线。
3。
于是兔子就写了这篇BLOG
Thursday, October 11, 2007
春到江南花自开
青李扶疏禽自来,清真逸少手亲栽。深红浅紫从争发,雪白鹅黄也斗开。
斫竹穿花破绿苔,小诗端为觅桤栽。细看造物初无物,春到江南花自开。
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甲第非真有,闲花亦偶栽。聊为清净供,却对道人开。(公病后,舍宅作寺。)
——上课讲北宋社会妇女的商品化,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分析新儒家思想和北宋资本主义雏形的关系,我却一下子逸出了,满脑子都是苏轼和王安石。英雄暮年,相逢一笑,壮志未酬年代的风云都杳杳无迹了,两个白发老翁,只怕是“欲说当年好困惑”呢。
“细看造物初无物,春到江南花自开”——听着老米热火朝天地讨论Tributary和Petty Capitalism Mode of Production; Alienation和counterrevolution……我就忽然想起这句诗——这是老米永永远远都不会懂得的情怀。
PS:后来,就看到老王写的——
山雨盈窗风未来,杯中杨柳叹无栽。流丹耸翠何处是,湾仔荆花又自开。
月坠西畴日复来,一抔甘苦几时栽。细看造物初无物,乃悟磐石为我开。
天际斜阳望绿陂,灯辉几度夜谈时。他乡终做心安处,只是晨星半日迟。
他乡终作心安处,只是晨星半日迟,sigh。
Saturday, October 6, 2007
窃听风暴
今天11点半一个人跑去兴冲冲看了大名久仰的窃听风暴。我给90分,编剧很好,虽然只能看英文subtitle,但还是喜欢很多台词。给男主演Ulrich Mühe 100分。太喜欢他了。整个电影,就是他漂亮的绿眼睛的不断变化。从开始类似于Anthony Hopkins在沉默的羔羊里的恐怖,到酷似曾教我变态心理学的大卫.福尔摩斯教授的机警,到自己躺在沙发上读Brecht的不经意间的天真,还有那晶莹的泪光,直至最后,电影结束,画面就凝固在他那透亮甚至流露出一点幸福的眼睛,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Do you need to wrap it up?
No, it's FOR me!
……多么多么神奇,这就是人性的光辉!
其实,我知道他七月份就已经过世了,回来imdb一查,1953年生人,太可惜。心里很难过。迷恋他在剧中走路的姿态,从一个沉默寡言,守时苛刻,冷酷自闭的机器,到一个动作仍然机械,日复一日做着重复性劳动邮递工作,但是眼睛里充满光辉的人。看他领奖的照片,本人和角色的外形并不是很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胃癌已经发病。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角色,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演员。
Dear Mr. Mühe, May love and the glory of human being be with you in the heavenly world of eternity.
PS: 刚才又看了一些有关影评,更加坚定,我是如此喜欢这样冷静、克制,然而内心脆弱剔透无比的老男人!
还有就是龙应台评《窃听风暴》的文章说了大部分我想说的话,值得一读。
炎热的风
《我爱我家》电视剧原声之一,以前没注意过,最近发现超级好听。“冬天的雪把都市淹没”听的人麻酥酥的感觉(只有在北方的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才能体会那种冬天特有的充满着二氧化硫和雪花味道的温馨吧?)。更不消说那一句“情到深处”了。——其实我家里面还有一首歌和ty的《家I》很像,估计是前者借鉴了后者。回头有时间写篇文章考证一下。现在的背景音乐就是这《炎热的风》,很“渴望”的感觉,请君共赏。
演唱:那英 作曲:关峡 作词:不详,很想知道
炎热的风 从天上吹过
满天尘埃飘散在心的角落
就像一直游荡在梦中追逐的沙漠
追逐之中我无处可躲
冬天的雪 把都市淹没
留住许多即将远去的飘泊
又想起有个人还在真心的等我
情到深处 我如此软弱
酒醉后也曾为爱高歌 分明是快乐的心情却唱着失落
悲欢的事转眼即幻 伤心的话笑着对人说
春夏秋冬岁月中 得与失究竟哪个更多
新的四季反反复复不知不觉暗暗交错
春夏秋冬岁月中 得与失究竟哪个更多
新的四季反反复复不知不觉暗暗交错 究竟谁在掌握
Thursday, October 4, 2007
To Mr. Ma
不知道怎樣稱呼您比較合適,看見您的留言,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跑去給您留言,卻發現不能夠。寫在自己blog上,不知道會不會被看到。擅自轉載你的日誌,還望原諒。我聼ty七年,在香港讀書四年,看您blog近一年,而今已身在michigan湖畔,沒想到竟真真切切收到來自您的留言。恍惚閒,頗有“人生天地閒,忽如遠行客”的感慨。
“ 那麼下次就也找你去 ty 家吧.”——以前看到您說和ty吃火鍋喝酒聊天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可以這樣近:)希望將來回到香江,還能有這樣的緣分。祝一切如意,佳作迭出。不知可否代問ty好——只怕我有沒有這樣的資格呢。
一格
Tuesday, October 2, 2007
谁更可怕
缅甸袈裟革命声势浩大之后不了了之,据传数千人喋血,被弃尸山野。或许有更多人被捕——当地消息封锁,我看到的新闻大多数是“据说”。旧浪潮内部因此展开了就此我们能做什么的讨论。
是啊,我们能做什么?facebook上有一个声援他们的group,有很多十月六号全球主要城市游行示威的号召。看了看,好像中国地区的只有香港。但这至少是一个option。
另外,就是大家多在互联网上转载关于昂山素姬和缅甸民主运动的消息吧,GFW恢恢,疏而有漏,何况我觉得他们也未必要ban这些信息。
更重要,如果这件事情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契机,那么,我们真的思考一些东西,也算一种行动了。
当我看那些新闻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一样的和平示威,一样的暴力镇压,封锁消息。针对缅甸官方“只有十个人死亡”的报道,有一个网友的评论很冷幽默:“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派袁木去,否则死亡率一定降为零”——
基于一种haunting的感觉吧,国庆节那天晚上又在youtube上看了一遍天安门。撇开政治立场,纪录片总是有Historical Narrative的价值的。这部片子其实很有意思,如果你之前已经有一个立场,你看完之后,她总能强化你的立场,无论是同情还是唾弃民运。从这点来说,这是一个好的纪录片。
看这些东西,总会看到底下一连串的评论帖子,吵架,骂街,你死我活。其实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么急于站队,革命年代的疤痕吧——你不站队死得更惨——或许不是革命年代疤痕,苏东坡不就是被这个害苦的么?——民族性???
看这些帖子,比看纪录片本身还心凉——一句句“XX该死”“XX万岁”——繁体字和简体字的较量,或者还要殃及到隔壁岛国——
我就忽然脊背发凉心里一惊——原来比政府更可怕的是暴民。自视为民族良心的知识分子总是要和政府对话,总是扮演一个站在政府对面的角色。有转制,所以我们向政府要自由;有不公正,所以我们向政府要公平正义——久而久之,对话的两极之间搞得很真空。其实,体制只是一个方面,最后,剥夺了我们自由的,阻碍了公平正义的,有可能是两极之间的很多人。
我甚至觉得,如果有朝一日极端民族主义分子有了权力,更多的人会死的更加悲凉。就像有些人不是死于请愿本身而是死于看热闹的流弹——
会不会将来,很多人不是死于政治立场的偏差,而是死于他人的impulsiveness。
这又让我想起来色戒。据说郑萍如的最终死因,是几个官太太的记恨。你看,哪里有什么家国大恨,情爱本身就够能毒人了。而情爱本身是什么呢?占有欲是不是权力+荷尔蒙的双重欲望?
其实李安不应该受到太多指责,说他不分原则,美化汉奸——我觉得他是想问一些更藏在阴影里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想法。但记得当我看《颐和园》的时候,我对女主人公日记里的一句话很感触:
“战争年代,我们血流成河;和平年代,我们寸步难行。”
——有时候,青年人或许会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怨念,以成全自己的自我实现。中年以上的人不这么做,并非因为他们多么理智或者利他,而是他们有了一些活着的本钱,他们怕乱,乱了他们输不起。而青年人却总以为自己一无所有,这让我忽然想起来天安门里面的崔建。
我总臆测当年吾尔开西在广场上被人抬起来挥舞大旗的时候,是被关注(尤其被小姑娘们)的快感远远大于所谓“运动的成果”所带来的成就感的吧?
王佳芝送了命,柴玲送了名——她们最初,都相信青春该是极近奢华的个人事件而已。
好吧
这,就是我读很多自怜/恋blog都觉得offended的原因,不是自恋本身不招人待见,是这背后隐藏太多自以为洒脱的欲望,倒不如芙蓉姐姐,来的赤裸裸,反而不叫我讨厌。
于是这也是我实在羞于再写自己的原因,任何形式的表达,都是表演而已。没有倾国倾城,那还是不要“现”了。对,你也可以循着上面的逻辑说:那说明你骨子里还是想“现”。
您说的对,我有表演欲,我没辙。所以我就打定主意继续写,只不过间接一些,多写写de-personalized的东西,曲线自恋,目的很简单——不想个硬着各位,也不想太个硬自个儿。
曲线自恋的人通常倾向长篇大论。或者说浓缩精华——就像我三年前刚开始写blog的时候那样。
其优点是可以尽量滴水不漏或者富丽堂皇,整理零乱思绪帮助思考。但在可以预见的一年里,我都恐怕没有时间长篇大论,所以只能“只言片语”。零星的思想就像朝露夕阳,那个瞬间说话就过去,任它晶莹瑰丽都无处可循。于是要写下来,给自己一个交待。哪怕我是拙劣的摄影师,焦距模糊一片。
司空见惯寻常事
所谓现代版的“司空见惯寻常事”也不过如此了吧——想我也是在湾仔的楼上看过烟花的,却从来没在芸芸众生中,看到过一个如是的你走过。不能就这样了吧。
以下摘自Mr. Ma的日志。因为TY所以subscribe了Mr. Ma的blog,看他说他家的小姑娘也去了TY家,我就想我怎么不是那个小姑娘啊。。>_____<
(最近诸事不顺,胡诌两句以泄愤恨: 恨海沉星十年短,寒窗渡月一梦长。能否成诗,还要看老王啦!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