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泗梁听讲座的时候就觉得前排的女生很像牛一萌,走近看果然是她。世界往往就是这么小,人们最怕在尴尬场合遇到熟人。比如公共浴室、痔疮专科、或者商场顶楼的年终大卖场。相反,如若在风雅场合偶遇,则别是一番情趣。对于程泗梁这个半路出家的“文人”,怕是再没有什么,比在本雅明的讲座上,遇见自己导师的千金,更有面子的事情了。
“怎么,想不到我也看本雅明?”程泗梁本非妄居之辈,但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些得意。
“啊,不是,就是没想到讲座都散了,突然有认识的人出现。”牛一萌说的倒是真话。她心想,帮帮忙好不啦,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本雅明在时下‘知道分子’圈子里差不多相当于乐坛‘陈绮真’了吧,从输出非主流价值蜕变成代表非主流身份——摇身一变,俨然成为主流的最高境界了——你来听不来听,谁会觉得惊奇呢?
“其实文化研究方面我一窍不通。只是觉得他对巴黎拱廊的研究很开阔眼界——学了五年建筑学,从没想过建筑还能这样学。”程泗梁好像猜中了牛一萌的心理活动,于是试图给出了一个靠谱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牛一萌面前,总是有一种没来由的不自信。
“我当年也想学建筑的。”
“呵呵,女承父业?”
“不是我爸那一摊儿,什么古建筑考古,是想考建筑系来的!”牛一萌忽然正经八百地说道。
这倒是让程泗梁没想到。他觉得跟她谈话总是要一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没料到小丫头也有自觉不自觉“套近乎”的时候。想到这儿,他乐了.终于,第一次,在她面前多少放松下来,“真的假的?那怎么没考?不然可以作我师妹了。”
“现在不也差不多嘛,搁古代就算你师妹了。”
“说真的,为什么没上建筑系?我很好奇。”
牛一萌指了指自己的眼镜儿,摇摇头,“我是大近视眼,摘了眼镜儿连你有几个鼻子都看不清,怎么趴在那儿画图纸啊。”
“就这么简单?该不是美术加试没过吧?嘿嘿。”程泗梁发现自己一旦放松了,也是能调侃上几句的。
“别小瞧人,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儿艺术细胞的。要是我当年上了建筑系,咱们中国人民自个儿的CCTV何至于还给外国人搞成个“大裤衩”,简直是‘胯下之辱’嘛!”
“哈哈,说的好!既然你喜欢建筑,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儿的东西。”程泗梁忽然神秘地说。
“现在?”牛一萌本想象往常一样,听完讲座再在书社的新书部逡巡一阵的。
“走吧,不远,就在我以前的建筑系,走着路就到了。保证你不后悔!”程泗梁一边说,一边怂恿着牛一萌往出走。
牛一萌的小姐矜持抵不过她的好奇心,跟着程泗梁走出书社,在秋天的黄昏里,向梁的母校,那所为祖国输出了很多工程师和领导人的大学迈进。
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北京秋天的种种美好,像是校园里的银杏,香山的黄栌,门头沟的京西大白梨,西四的白水煮羊头,更别说那些消失了一夏天又悄悄回来的糖炒栗子、烤白薯。这一次,牛一萌特地没有聊星座。她想,看来,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对于一对青年男女来说,在他们才认识又不了解的时候,天气和吃食,总是最保险,也最善意的话题。
2 comments:
梁思成和洞一个?
看最后一段看出口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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