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第一次回去燕园。天气闷热,由于进门要证件,校园里的人明显没有从前的暑假多。
去面食部吃我最爱的拉面,然后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把学校绕了个遍。
北新早没有了。以前这商店物劣价高,学生还曾经以罢买抗议。如今拆去了,三角地西侧留荒草一片,反而怀念起94年刚来北京,在北新买三元袋装奶和玫瑰香的初夏。
三角地乱贴的大字报展板也都不复存,窗明几净的宣传栏里面是对各种好人好事的表彰。循着“09届优秀毕业生”名单往下看,熟悉的系名下面,有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是当年的寝室长呢,明天正约了和她小聚。她在燕园七年,终于也要离京了。
大讲堂前面的广场是如今校园里为数不多的开阔地。我戏言如若有protest,此处将为不错的场地。只是午后的日光下,广场空无一人,不由得心 生畏惧。和这炎热的寂静呼应的,是路南大树上挂的一行标语:中华有儿傲英伦——祖国优秀青年薄瓜瓜同学的丝绸之路(6月27日英杰交流中心)。标语下,从 前的几张长椅不见了,只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飞机旅行箱,排在地上,等人来团购。
本想去学一转转,发现营业时间只到12点半,去晚 了,连门都关了。三十一楼前自行车见少,放假、毕业,都作鸟兽散了。楼南核桃林下,还是有些毕业生在摆摊,卖书,分子遗传学导论,GRE,各种杂志,红的 绿的衣服,38码的女鞋。地摊的主人聊天打牌,偶尔看看我,心想,这位戴着康辉旅行社帽子、穿着连衣裙的女士,是哪儿来的参观客呢?
燕南园的几幢小楼围了起来,在施工。那个记忆里静谧且翠绿的午后,消失在尘土飞扬中。燕南园64号从前是翦伯赞故居,现在是一个书画单位。门口的大红色信箱还在,比起05年也斑驳了许多。
二十七楼翻新了,比从前大了一号,成了教育学院,跟新的农园背靠背。二十六楼还是老样子,而二十五楼前面则离了一块汉白玉的碑,半截埋在土里,露出一个
“奠”字,我险些看成“祭”。走近看,原来是奠基二字,落款: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09年5月27日。离破土动工的日子怕是不会远。
一体改成了足球场,不能再跑不,岩壁还在,山鹰的训练是不是就不那么方便了?一时间要来这边攀岩,一时间又要去五四长跑?
这一大圈走下来,我似乎是在一一拜访老朋友。就像看渐渐步入花甲的父母,白发新添,皱纹渐密,可是你却潜意识里都忽略掉了,说,你们一点也没变。这真的 是一种不经意的忽略呵,虽然理智地想一想,时光荏苒,谁能不变。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不是六年前抬腿就跑,张口就唱的小丫头,燕园也更加不是我的燕园。
回到家,楼下信箱里有四五张M从香港寄来的明信片。她和朋友自己在北京取景、摄影、配上文字。有一张上面,是仰视中的博雅塔,四月里,柳丝万绦拂过塔尖。 摄于2004年4月。那正是我和M在香港初相遇的光景,相似的路程,不消言说的心经。明信片的背面,M说,春风一吹,五年就过去了。
在另一张上,M还说,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这样的语言让我动容。小时候,总是把自己投射在别人的故事里,幻想沧海十年后,互诉衷肠,少小离家老大回等等,是何等的滋味。忽然,就到了今天,我也成 了有故事和旅程的人,也可能用坦然地口气,和人坐论曾经的三年、五年、七年。呵,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经历和金钱一样,没有的时候,好生羡艳,当真有了,却 是冷暖自知的一回事。
生活没有向我以为的轨迹滑去。它是颗给人施了魔法的种子,长成什么样子,是他自己的主意。我能做的,只是尽力施肥浇水,也会有花开么?苦苦挣扎间,还的都是泪。
北京夏天。燕园半日。我领取了很多旧时温柔,给出了更多的想念。领取与给出,都是逃不掉的面对。在陌生的脸庞和年轻的吊带裙间,在暗绿色的尘埃落定里,我看见了你的回眸一笑。亲爱的,亲爱的十九岁,让我再看你一眼。
2009.6.26
1 comment:
我睡了一觉,数十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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