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做得还很不够。我们,还要继续学习!”
上周六,参加某社区活动,感慨良多。
有一对获得“五号文明家庭”荣誉称号的老夫妻上台领奖。根据主持人的介绍,七八十岁的老俩口,儿子去援疆,按说期满可以回京了,但是“为了支援边区建设”,儿子还要多干几年,老两口不但十分支持,而且,“为了不拖儿子后腿”,“连生病住院都隐瞒了”。因此得到表彰。
老奶奶上台,张口就是:“我们确实做得还很不够。我们,还要继续学习!”
我当时觉得这番话很有意思。首先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做得还很不够?” 不是已经让儿子超额完成任务了么?连自己有病都不告诉儿子。另外,“还要继续学习”,学习什么呢?五号文明家庭评选,在这个语境下,学习是不是指的就是“思想改造”呢?
在思想改造的目标下,每个人都要自我批评,于是一定总是“做得很不够”?
那一刻,我看见老奶奶老爷爷胸前带着只有电影里见过的给光荣军属佩戴的大红花,老大老大的,通红通红的。
我有感触,并非是不能理解爷爷奶奶为什么这么说——这种话语,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地普遍,我相信老奶奶要求继续学习的时候,是真心的。
触动我的,是老奶奶的这种语言,和今天社会环境之间,强烈的对比。若不是我在街道居委会、妇联组织的活动中亲眼得见,我简直忘记了,在今天这个“着急的靠左,不着急的靠右”的北京,基层群众中,还有人这样说话、这样认识世界、改造自我。
同时,我也能感受到一种尴尬的气氛,贯穿在这种基层文艺汇演中。
除了领导喊喊口号,社区文艺骨干表演几个自编自演的节目,活动实在不能很好地抓住台下观众。他们大多似乎是为完成指派任务而来的,并且以老年妇女居多。他们不能很好地把精力集中在节目上,更别说组织者想通过节目带出的一些先进的社会性别、社区参与的理念。
我想起来前两天电视播《建国大业》,其中有些历史镜头——开国大典的敏感词广场上,人们兴高采烈、载歌载舞,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而六十大庆的时候,那些同是在敏感词广场上,打扮成少数民族,围着敏感词等人跳舞的演员,她们可有由衷地笑容?连敏感词们自己的表情,都是那么地暧昧,缺乏太祖的气场。
在看应星老师的《村庄审判史中的道德与政治,1951-1976中国西南一个山村的故事》,那里面用生动、悲怆的故事,展现了PRC建国后、前三十年的以政治化的身体为核心机制的治理术。
今天,在这个“去政治化的政治”格局下,那些去政治化的政治身体,是怎样在一个漩涡状的巨轮里旋转,被卷入,或者被抛出的呢?
当我们夹在死了的、却是唯一合法的政治语言,与真实的、却只能做不能说的世俗化功利主义逻辑的罅隙里,替鸵鸟一样的当权者分担尴尬,和蝼蚁一样的弱势群体分担绝望的时候,我们如何处置自己那份无所适从的焦虑呢?
题外话:想起来是哪位文学巨匠说过,幽默的本质,是呈现人类的尴尬。由此,我真的觉得我恐怕生活在一个有史以来,最笑料百出的时代。想象一下如果是文兴宇老爷子还活着,他被评为健康老人,胸前带着戴红花,上台用他那独有的嗓门儿说:“这个这个,我们做的,还很——(拖长腔)不够……”
这样想来,从梁左出道算起,我们在这样的尴尬里,竟生活如此多年了。
4 comments:
化焦慮為文字,將其傳播,啟發更多的人反思尷尬...?
恩,我想我的确是化焦虑为文字了,但是目的好像是消除自己的焦虑,分享生活见闻?“启发更多的人反思”——能起到这样的功能么?我也不知道哈:P
"起到...功能"——这汉语水平,orz自己一个。。
那歌是怎么唱的来着:但是要想想你要他们怎么做。混乱的情境中走出一条清新的路,可能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有过人的能力。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分得清是非好坏。也许在现如今,那有关伯乐和千里马的话应该倒过来说:伯乐常有,而千里马不常有。你还是做千里马吧~看好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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