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21, 2012

只因你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

题记:

五十八岁的罗大佑当父亲了,我祝福他的女儿。时隔八年,罗大佑又一次在红磡体育馆开了演唱会,零四年的“搞搞真意思”仍然历历在目。时光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去年7月2号,我和小红帽在首体听恋曲2100演唱会,当时写下这篇,却一直没在这里发过。现在发出来,以示纪念。并与最近去了红磡的Maggie和Zihona分享。

只因为你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罗大佑2100演唱会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看罗大佑个人、或者罗大佑参与的演唱会了。
  
  还记得七年前第一次写观后感。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
  
  从2004年三月的红磡体育馆“搞搞新意思”,到04年平安夜的深圳体育馆“滚石巨星”,到2010年11月首体的纵贯线,再到这次,首体恋曲2100。身边的友伴是不同时期的好友。香港的票是借用朋友的信用卡买的,100港币一张;深圳的票是烦劳老爸亲自跑到体育馆门口买的,很贵,五六百吧,当年;纵贯线更有戏剧性,自己买了一张680的,结果身在美国的朋友又给我买了一张1080的;这一次,买的套票,2张1500。
  
  越来越贵,因为总怕是最后一次。
  
  在香港的时候,买了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所有滚石原版CD,09年的生日礼物,是Z送的,他的第一张引进版黑胶。在家里很老的Kenwood唱机里放过,真的很好听。
  
  忠实地写下这七年多来的每一次人物、地点和数目字,是想说,我差不多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罗大佑的资深歌迷了。我不是疯,不是痴,更没有做过献花、要签名、接飞机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人的歌,并没想过跟他有交集。当然,时间久了,我又的确觉得他的嗓音性感,样貌动人。
  
  而喜欢他的人,却难免和我有了各种交集。
  
  比如今晚演唱会前,在首体见到了四年未见的琵琶酥姐姐,两人居然还撞了衫;演唱会上,收到同来看演出的L同学短信,只有一句话——"是我的一生"——彼时大佑正唱海上花,那是L的最爱。又比如小我七岁的Q,因为08年偶尔看到我的博客,而爱上大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在北京相见,在午夜的马路上,一起唱起《光阴的故事》。比如马家辉,因为我曾在博客上提到大佑而给我留言,戏谑说有天请我去他家听大佑唱歌。
  
  呵,如果光阴慢到可以细数,连我这芸芸众生里的一个,都有这么多陈年往事能拿出来讲了呢。乏善可陈的记忆,因为有了歌者的雕刻与侵染,居然变成闪亮的日子,不是么。
  
  不过,他今天都没来得及唱《闪亮的日子》。两小时四十分的时间,过的飞快。二十三首歌,对于一个从1978年就开始发表作品、写了160多首歌的人来说,实在是连代表作都唱不完。何况他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希望通过一场表演,表达自己的主张,不愿意讨好观众,拼命地唱03年以后的新歌。那些只是冲着《恋曲1980》、《光阴的故事》、《童年》等等来的人,说不定还是失望。而我真是喜欢这个还差18天就五十七岁的人,这种“不服老”的倔强。
  
  在今天的演出中,他重点介绍了几个澳门、台湾新人,其中一个王汤尼是纵贯线巡回演出时候的乐手,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台湾人;另外两个小伙子也是混血,意大利和缅甸混血的孪生兄弟。 当然还有阿美族的张震岳和卑南族的家家,黑皮肤的鼓手steven……罗大佑自己听着6、70年代的欧美摇滚长大,80年代离开台湾住在纽约格林威治村,后来又在香港开设音乐梦工厂,而他的音乐里又总是关照着那个回不去的大陆——优秀的音乐是没有民族、国家、时代、阶层的界限的。我深信,罗大佑如此“不讨好”地去提携新的乐手,而不是找一个大陆人耳熟能详的台湾流行音乐歌手来壮大票房,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在里面的。
  
  和汪峰演唱会在最后唱起《我爱你中国》相比,我更喜欢老罗这种有点儿“逆”潮流而动的魄力。
  
  这个人能在三十年前我的同龄人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引领我们父母的时代潮流,是因为他一直试图在超越自己。就像我曾经说过的,很多听着罗大佑歌长大人,如今说不定也两鬓生霜,托儿带口地来听罗大佑,也许只是为了自己当年心中的某三、两首歌,某一个郁结不去的人。而这个比他们年岁还大的偶像自己,却从来没有甘于固着在过去的某个地方。
  
  今天的《未来的主人翁》还听到了新词,大意是:我们不要一个科学污染的沉默的春天(取《寂静的春天》之意),我们不要看不到绿树蓝天,我们不要被红色污泥污染的红色梦靥(!)
  
  我是真的欢喜。
  
  当然,今天以《追梦人》开场绝不是偶然的。三毛逝世二十周年的各种纪念活动刚刚结束,这首为她而写的歌,出现的是时候。青春无悔不死,是那永远的爱人。老罗的歌真的就是他自己唱最好,否则又有谁能承载住如此这般的深情呢。凤飞飞的版本中规中矩,高胜美的版本太轻飘;很不喜欢韩寒的翻唱,有气无力,缺乏情感。现场的乐队很棒,很多被二流歌手唱得轻飘飘、软绵绵的东西,都一下子变得铿锵、鲜活起来。
  
  
  《如今才是唯一》的演绎也非常精彩。娃娃作词,罗大佑作曲,娃娃/罗大佑对唱。罗大佑从来没在演唱会上演出过这首歌,今天,他让两个混血小伙来演绎这首歌,把一首甜腻腻的苦情歌,改成了摇滚范儿,从头到尾,非常棒。
  
  
  《宁静温泉》是《美丽岛》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林夕的词有很大功劳,唱片版的和声也很出彩。因为之前我在博客里提过,小红帽也听出了这首歌,那句过目不忘的歌词说:“在有生多情之年,相互解脱。”
  
  安可是《爱的箴言》,可惜又有疑似“赠票”的人们,安可前就急吼吼地退场,我曾悔恨错过05年北京“之乎者也”演唱会,因为想象中,北京的歌迷,是天下最热情的罢。原来不过如此。好在剩下的人都是“死忠”范儿的,我们听到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原来是大家在跺脚!
  
  老罗拿着一张白纸出来,他说写了太多歌,很多歌很久不唱也难免忘词。听到大家那么热烈的安可,所以即兴挑了这一首。然后,他就把纸上的歌词念了一遍。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
  将悲伤留给我自己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
  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给了你
  将孤独留给我自己
  我将春天付给了你
  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我将你的背影留给我自己
  却将自己给了你
  
  他说三十年来,和很多朋友一样,写歌唱歌,努力活着,他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是爱,让他走到今天。
  
  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情。爱是有对象的动作,而情,才是这天地间不能溶解的存在。也正是情到深处,才让人体会到孤独。
  
  
  这一次,我没有像七年前那样频频掉眼泪。二十岁独有的各种莫名的甜蜜、哀伤、迷惘,在罗大佑的歌里找到一一对应的具象,它们是白云,是风雨,是杜鹃花,是稻草人,是青山与温泉,是尘沙与轮回,是铜板的另一面,是云雀和彩虹的梦,是绿油油的稻田,是乌溜溜的黑眼珠,是谁的脸庞,陪我穿过幽幽黑夜微微的光。
  
  而二十岁那年爱着的人,也在同样的一首首歌里,升华为泛泛的抽象,“忘了是多少寒暑更,在年轻时相许以身。”
  
  唯一掉眼泪的地方,竟然是《野百合的春天》。
  
  二十岁的我最想做一个追梦人,希望这城市的历史,有朝一日也能记取我的笑容。
  
  二十七岁的我,却为一首《野百合》掉眼泪,因为它是写给平凡人的歌。
  
  小时候是爱自由、怕寂寞,轻易地追求、轻易地失败,又轻易地受伤。后来慢慢学会了一个叫做自我保护的东西,妄自菲薄,凡事往最坏里想,大千世界怎么会有好人、好事落到我的头上呢?变幻的世界里,我其实从来没有练就出为人必要的笃定。太容易气馁,太习惯感伤。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有一封给我的信的第一句便是:Don't despair. 写信人是个老者,他果然看出我的弱点。
  
  
  于是当野百合的歌声想起,我忽然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感动和鼓舞。情歌唱的是移情的怨侣,又何尝不是人生的逆旅。“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依然不知道给这篇日记起一个什么样的题目是好。复杂心绪,难以一言概括。
  
  忽然想到,很遗憾他没有唱《爱人同志》,我和小红帽明明看到不甚合格的字幕员提前播出了《爱人同志》的歌词,不知何故没唱。散场的路上,我俩都好想听一听摇滚味十足,又意味深长的爱人同志啊。
  
  那么就“引”一句《爱人同志》歌词为标题吧。第一次听到这歌,还是在一个十六岁少年给我录的磁带里。
  
  
  每一次闭上眼就想到了你,你像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

Saturday, October 8, 2011

N亿人民有所思

“占领华尔街”的活动持续三周以后,我参加了本地的“Occupy Baltimore”活动。说是参加,其实更多的是“围观”,想了解一下美国人怎么想。导师也来了,他抱着女儿,在人群中做了一个小型的讲话,内容是批评美国的嗜战。美国在全世界拥有一百七十多个军事基地,奥巴马当政以来,军用开支有增无减。

参与者聚集在downtown的一个广场上,天色逐渐暗淡,小小的广场被高楼环绕,闪亮的牌子,是Bank of American, B&T等金融机构,真是讽刺。参与者开始有几十人,后来大概有两百个左右。据我观察,大多是年轻的学生,不少是我们学校的,还有少数知识分子,像我导师这样的。

开始是非正式的讨论,大家 认为现在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总结一下,第一,就是金融机构拿走了working class和贫民的钱;第二,除了金融资本家以外,其他资源、能源垄断型产业,如石油、互联网、电讯,都在把钱从老百姓手里抢走;第三,想沃尔玛这样的大型零售企业,它们一方面保持低价,让穷人不得不“选择”去沃尔玛买东西,另一方面,他们保持廉价的手段,是把供货外包给非美国的地区,使本土就业雪上加霜,而穷人陷入这样的境地,无可解脱;第四,为了支付高昂的战争费用,美国近年来不断削减福利、公共建设开支,比如恶化的医疗系统,以及正在裁员的公立学校系统。。。

总体来说,人们意识到,既往的、通过司法途径的反抗,是没有指望的。有钱人和政客勾结在一起,权力太大了,中下阶层根本没有可能撼动他们的地位,也根本不应该指望他们会让步。以前的符号化的社会运动,小打小闹的游行,其实目的就是让决策者看到他们的存在,然后适当改变政策,满足人们临时的诉求。现在大家普遍意识到,这样做是不能解决实质问题的。实质问题是,这个所谓的民主社会的权力是垄断的,整个社会的经济金融运作模式是有问题的,需要改变。

如何改变?如果不依靠寻常的渠道,有什么替代性方法?此次occupy行动,需不需要统一的意识形态来统领这场运动?需不需要确定具体的几个目标,并希望能达成?每一个人,到底能些什么?

下面的讨论有些混乱,我大概总结如下:

1. 这次运动是一个很珍贵的契机,是自反越战以来,几十年内,最大规模的全国范围的示威活动;

2. 运动暂不需要统一的“意识形态”,也不好现在就达成具体目标,因为一旦有了特别具体的诉求,如所谓的“需要工作Need Jobs”,那么就又回到了旧的轨道上,变成了和决策者的一种讨价还价,更重要的是,会迅速分散来之不易的民间普遍共识。为了运动能够有效果,现在最急需的,是统一的“方法”,是让更多人参与的方法,因为参与者越多,波及面越大,运动发出的声音就越大,最后产生社会效果的可能性也才越大。大家唯一需要统一的,就是都反对以华尔街为象征的金融资本家。

3. 大家立即可以做的事情,包括拒绝再把钱放进大的金融机构,如BOA,而是选择社区理财,如存入credits union;大家拒绝去大型超市购买日用品,而是选择local farmer's market,有人甚至提出回到barter模式;大家拒绝使用AT&T等大型互联网、电讯公司的服务,而是选择替代性技术,如在Texas等地方发起的one-to-one计算机网络技术(我没搞清楚这种技术的可行性),等等

4. 改变议事模式,要明白选举制所遮蔽的问题。今天美国搞的投票制,其实是当权者设计好的一个游戏,不能真正代表人民。一个研究consensus的学者建议,在这场运动的集会中,实践新的决策制度,一种基于“价值” 的认同的制度。例如以这个二百人的集会来说,为了使每个人都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建议大家分成五六个的若干“小组”(!),每个人都在小组中表达自己的意见,充分讨论,每个小组最后提出自己个结论,各派一名代表上台发言,然后在这些代表发言的基础上,形成motion,然后大家在用simple majority voting来形成最后的决议。

现场有一些参与者从周二就开始示威了,有些人一直住在广场上没离开,有人提供食物和饮料,经费来源不详,我问了一个旁边的朋友,但他不知道,我就没再追问;也设置了很小规模的捐款点,还有专门给媒体报道设置的counter。活动中,不时有人拍照、摄像。偶尔有警察过来巡视。警察一来,人群就喊口号,让警察走开。

总体而言,现场秩序十分好,有人发言的时候,大家都静听,喊口号的时候,都一起喊,发言者,说话都非常有条理,并“自觉”地将自己和Tea Party或者Jobless的群体分开,并不断提醒、反思,警惕做出任何不切实际的,非理性的,过于理想化的预期。

也许每一场示威、运动的参与者,都希望自己与过往的人不同。但真正能对社会带来结构性改变的社会运动,是那么地罕有,并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个人与社会代价。我个人很直观的感觉是:如果这场所谓occupy wall street的活动,就照本市的这种方式搞下去,必然不能带来任何显著的social impact。听着这些人发言,我总是不断地自叹,美国人民的“民主素质”是如此之高,大家的发言是如此理性、克制、自我反思(!),与其说这是社会运动,不如说这是户外的沙龙!大家自觉地不去限制死运动的具体目标,是对各种社会诉求的极度宽容,这正是美国社会本质的缩影:在身份政治的话语下,社会被像切饼干一样的切成了一个个以性别、阶层、种族为边界的小方格,既没有制度性的有power的联合体 ,也没有意识形态上的统和。

另外,美国人对资本主义的态度太暧昧了。一方面,他们嘴里说要回到barter时代,要搞本地农贸市场,这些貌似都是前资本主义的交换形式,不但反资本,甚至反市场;可是另一方面,他们的运动话语里,对作为制度和文化的“资本主义”的批判,是完全缺失的。他们的攻击目标,是美国的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是经济的金融化,是全球化。但种种“化”,其实是历史进程的果,是现象,而不是因,不是历史的驱动力,不是本质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感到无力,因为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现象,却提不出对症的方子。

这样说仿佛我以为自己能提出对症的方子。

我当然也不能。读懂社会是一回事,动员大众、颠覆/改造/改良现有制度是另一回事。哦,这也是这个运动的另一个问题,由于“过于”民主,他们还没有产生任何领袖。那个提出建立新的议事规则的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赶紧说,我这样建议,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比诸位有power,只是我在此事上略为多做过几年功课,想与诸位分享一下心得。。。没有领袖的运动,有成功的么?

 “占领华尔街”,在我看来,只是资本主义系统内部的一个强度较大的impulse,不出意外,它还是会被这个系统内部消化的,代价是很多中产、工薪阶层和穷人的失业、失屋,无“医”无靠 ,无书读,老无所依。。。30年代,这些普通人消化掉了一次生产过剩的危机,70年代,另一代普通人又消化掉了一次资本积累过剩的危机。现在这场危机,性质更加复杂,但我估计,还是会把风险和损失转嫁给穷人和中产阶层,以及全球,然后渡过去。

多年以前,桑巴特就问过,为什么美国没有社会主义。我现在想的就是,美国暂时是不会有革命的。美国二百年的政治制度走到今天,最缺乏的,可能就是革命所需要的群体无意识的愤怒。美国人,太理智了。。。

我对这场运动最乐观的估计,是奥巴马小伙儿,凭他可能具有的一点正义感和理想主义,通过群众运动,在跟大佬们谈判的时候,多一些砝码,让利益的天平,稍稍向99%倾斜。

而最悲观的估计,就是大佬们根本不care那99%,而在媒体,尤其是右翼利益集团的引导下,成功地把一种全球性危机和阶级矛盾,包装成美国霸权和中国崛起间的矛盾,“挑动群众斗群众”。

时间不够用,拉拉杂杂记下瞬间的一些想法,很多跳跃的论断,就不一一论辩了。其实,我写这个entry的最大动力,是想说,我导师好帅啊,他在人群中,慷慨陈词痛批“美帝”的样子,迷人极了。=)

Saturday, October 1, 2011

一夜征人尽望乡

偷得浮生半日闲。下午完了事,跟室友和ZR一起开车,去肯尼迪艺术中心看话剧。出门才想起,虽然已经在网上买好票,却没带任何身份证件。怎么证明我就是买票者呢? 询问电话打过去,JFK的工作人员说,没关系,到时候报上姓名住址就可以了。

周末堵车,我们五点多出发,将近两个小时才开到。路上见到一个像大贝壳一样的建筑,很好看,仔细一看,是水门饭店呀。和室友先去取票,果然报上姓氏和电话即可。我拿到一个信封,上面写有我的名字,里面装好票,还有信用卡的收据。取了票才觉得肚子饿,我俩又出门觅食。在水门饭店偏旁的小咖啡馆,简单地吃了Burrito,回到剧场,《天下第一楼》就快开演了。

Watergate

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三幕话剧,想要一程下来不走神,并非容易的事。这一点,我和BH在人艺看《家》的时候领教过。好在这一出《天下第一楼》节奏够紧凑,台词够有起伏,演员也到位。杨立新的卢孟实,也许是太熟悉了,反而显得平淡;有意思的是,节目单上,他已经赫然是人艺的副院长了。倒是演长贵的李光复(?),开头不动声色,结尾让人唏嘘,很有些层次。幕间、以及最后谢幕时,观众们都给足了掌声,剧作何冀平也来了现场。1988年写下的本子,演了五百场,还继续延续着生命。

我喜欢看现实主义的话剧,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放大一点,到舞台上,演员在两三个小时里,气都不喘、精准地表现出情绪的各种层次,把浓缩了的命运,“四弦一声如裂帛”地呈现。没有什么复杂高深的“艺术”,人,都是爱看热闹,爱听嬉笑怒骂,爱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可话剧,也是奢侈的休闲,不算便宜的价格,和相对高的时间成本——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可以发十几条微博,看两集《非诚勿扰》,回一个星期的email呢。

回家的路上,看到夜幕里的华盛顿纪念碑,想起彼年此地,十一月的冷风,与肃穆的花环。四年时间,就这么倏然而过。而抬头,抬头是一轮满弓的上弦月。

归去的车里,五个人谈论着戏里的烤鸭和萝卜丝饼,间或小山坡上、绿林深处、红砖墙内的寂寥与哀愁。脑子里,是这句“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余光中和友人开车,从密西根回芝加哥,吟起了唐人李益的这句。


JFK的黄昏

Wednesday, September 14, 2011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我家宝玉和黛玉:)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Saturday, September 3, 2011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写博客是不是就是将某种文化资本转化为虚拟商品,在网络世界流通呢?点击率和留言就是货币?

这不是我写博客的初衷。我写,是为了和自己对话。至少,这是首要的目的。

那么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对话了。忙碌,忐忑,还有一点儿彷徨。

是的,我又"回"到美国了,在北京工作两年、膝下承欢之后,回到了象牙塔里,继续读书、思考,试着开始做些自己感兴趣的研究。

这一次的开始,省去了很多初来乍到的陌生、焦灼。因为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很幸运地和高中班里最铁哥们儿的女友做室友,小姑娘小我四岁,相处起来,像家人。每天回到家,把米饭闷上,剥葱、拍蒜、切姜丝,烧一个鸡翅或者麻婆豆腐,西兰花水焯一下再和蒜蓉炒,芹菜、胡萝卜丝凉拌,稍微放一点糖提味儿。说笑间,晚饭就备好了,入碟开吃,剩下的装进乐扣饭盒,是第二天带的午餐。

每天早上起床,下楼去客厅,一只叫壮壮的一岁小猫便跑过来绕着我的腿撒欢,尾巴摇得老高,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妹妹贝贝则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我们的互动,保持她少女的矜持,让我觉得她就是缅因短毛界的欧德丽.夏萍。喝一杯果汁,吃半个Bagel,煮好咖啡,灌进印着学校logo的金属mug里,背起绿书包去上学。

学校建在一个小山丘上,清一色的Federal-style 建筑,红砖小楼,白色线条,屋顶多为斜面,上面伸出来半圆弧装的阁楼天窗,四方的庭院,铺满了草。没有楼的半坡上,处处是茂密的灌木,也有高大的乔木,空气湿润,让我恍惚回到港岛薄扶林的半山。

系很小,人不多,师生关系紧密,所有人互相都直呼其名。我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只够放一个书架、两张书桌,和一个姓Rhodes的女孩儿共用。第一次打开门进去,在桌子上看到一只棒棒糖,一张A4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散漫了闪光的玻璃碎纸。

我会不自觉地将这一切,与密西根湖畔的海德园做比较,想起那里嶙峋的哥特式屋檐,想起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一个人站在Reynolds Club外的喷泉边,看雪越积越厚,世界静的像死了过去。想起来那个在清晨,沿脚手架,爬上洛克菲勒教堂屋顶的书生,想起他纵身一跃,变成一张相片。

座中醒客延醉客,人间长亭更短亭。而那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

两年中,发生了太多。忽然觉得"际遇"这两个字很妙。际,是空间范围,是天高地迥,一个人的逆旅。而遇,是事件,是人与人的碰撞,是丑陋的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在黑暗里,照见同伴。也可能,是流萤与牵牛织女的相互指认。

而我所记下的,除了作为常量的黑暗,还有很多拨开云雾一般的美好,像一支支圆舞曲,那笔直僵硬世界里,轻柔的弧线。

像是十一月的杭州,西湖算不上水光潋滟,可游人也因此稀疏,我在太子湾安静的角落,见到章太炎的墓冢。夜里沿苏堤独行,至岳庙,苏小小墓,鉴湖女侠塑像,西泠印社,看见白堤上有人放孔明灯,摇摇曳曳地飞去了,断桥的那一头。有一个午后,从灵隐寺出来,在茅家坞阳吃饭,深秋的阳光打在轻轻的雾上,像熨帖人间的夹衫。傍晚又去虎跑,水杉林萦绕着出入的路,迷迷糊糊绕到后山,梦泉边上,是弘一法师的舍利塔。

回到北京,刚好读张爱玲的《异乡记》,讲的正是这个时节的西湖:

小船划到外湖的宽阔处,湖上起了一层白雾,渐渐浓了。难得看见一两只船,只是一个影子,在白雾里像个黑蚂蚁,两只桨便是蚂蚁脚,船在波中的倒影却又看得很清楚,好像另有个黑蚁倒过来蠕蠕爬着。天地间就只有一倒一顺这几个小小的蚂蚁。自己身边却有那酥柔的水声,偶尔"啯"地一响,仿佛它有块糖含在嘴里,隔半天咽上一口溶液。我第一次感到西湖的妩媚,有一种体贴入微的姬妾式的温柔,略带着点小家气,不是叫人觉得难以消受的。中国士大夫两千年来的绮梦就在这里了。雾蒙蒙的,天与水相偎相依,如同两个小姊妹熏香敷粉出来见客,两人挨得紧紧的,只为了遮蔽自己。在这一片迷茫中,却有一只游船上开着话匣子,吱吱呀呀刺耳地唱起流行歌来。在这个地方,古时候有多少韵事发生,至今还缠绵不休的西湖上,这电影歌曲听上去简直粗俗到极点,然而也并无不合,反倒使这幅图画更凸出了。
(张爱玲 《异乡记》 第二章 p. 28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10)
 
2010年11月的西湖


无意中看到伦敦的鸟瞰。我离开北京是个初秋的清晨,乘早班机,舷窗下也是这样的景色,只不过高楼尖换成了怀柔、密云峰顶,点点黛色,浮在云上,像海外的琼岛。有几处云积聚的格外浓,起伏不平,夹在山谷里,又有点儿像冬天里的壶口瀑布,奔腾汹涌的波涛,忽而都凝固住了似的。  



那是我见过的,故都最瑰丽的样子。

Sunday, June 12, 2011

胡同儿

听说北京旅游观光有一项,就是坐着人力车游胡同儿。
听说胡同儿里的大杂院儿,故事说也说不完。
听说一九六六年的江湖夏天,胡同里有很多阳光灿烂的日子,月黑风高的段子。

记得二〇〇〇年的春天,中学组织活动去参观阜成门的鲁迅故居,出了门正是傍晚,冷不丁脸朝左扭,一尊胖大却略显脏的白塔,踮脚尖似地,从胡同远处的墙头伸出半个身子。由于身形臃肿,它好像要一个趔趄,跌落在墙的这一边。我坐在一个男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穿越这胡同,穿越梅兰芳故居,穿越四月茸茸绿的风,七扭八拐,就是新街口新华书店斜对面的音像店了。

穿越是一场时光旅行。然而我却从未到达过那些胡同的纵深处,肉体上,或者情感上。

服务了两年的NGO,因为不能独立注册,于是挂靠在一个"事业单位",在兵马司胡同里,由东向西三分之二处。还记得第一次去单位,二〇〇九年六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天气炎热,阳光暴虐。690路在缸瓦市停下,把我扔到胡同的进口处。匆匆赶路,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只记得国槐和杨树的阴凉并不浓密,我半迎着日头,睁不开眼。走啊走,八百米,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这事业单位是国务院直接领导的二十五个人民团体之一,和文联、记协一样,作花团状,锦簇在和谐社会主义的周围,一派祥瑞气象。传达室的大爷眼神犀利,第一次来的人,一定被他发现,"哎,说你呢,停下,找谁?" 比这个下马威让我印象更深刻的,是一楼大厅西面墙上,火炎炎的十个大字:X X X 学会,永远跟党走。

"跟党走"的日子久了,渐渐了解这胡同名字的由来。兵马司有五个,相当于现在的"消防局"。胡同口沿大街南北,伸展出许多店面,马振凯美发、骆驼皮鞋、早歌广告制作、便捷旅店、川菜馆。走进去一点,是小副食杂货铺,废品收购站,主食店,国家档案馆北门,XX驻京办,机关家属院,发廊,南玉带胡同南口,山西刀削面馆,又一家杂货铺,我曾在里面买到过一只过期的面包……

早上,只是缓缓过来几个骑车二八车大爷去买菜。

晚上,隔壁胡同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身汗臭排队在主食店买两毛钱一块的烙饼或者三毛钱一个的馒头;小姐们把发廊里的灯开成好看的粉红色,衣着清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饭馆总有喝二锅头划拳的中年男人,钟点房走有人进进出出。晚上,更像是胡同的醒来。

心里被咬啮最厉害的时候,我爱低着头,给胡同的马路上躺着的每一个物体"命名"。冰绿茶瓶盖、香烟纸壳、易拉罐拉环、火柴头、烟蒂、一团卫生纸、钉子、铁丝、痰、一分钱、小狗的影子、坏掉的晾衣夹……我走了八百米,竟然没有什么重样的物件。

胡同的东三分之一,一直说是要拆。临街的院子门上,都贴着"早拆迁、早入住"、"文明拆迁、合理议价"样子的绿色字条。大马路上的门面,也常年吆喝着"本店即将拆迁,所有商品一律25元"的女中音。可今年初夏,一切看似是要动真格的了。

据说按照市政规划,西四大街拓宽,金融街以东拓宽,月坛北街拓宽,一直把宽阔笔直大道,修到钓鱼台。

只是据说,据的哥们说。

两年的工作接近尾声的尾声。在如火如荼的拆迁与拓宽中,我们的NGO也搬出了胡同里的机关,正式成为"股份有限公司"。

股份有限,希望无限。我们对自己说。

Saturday, June 4, 2011

搁浅

前一阵子,我转载过一篇叫做《搁浅》的博文,里面是一个男青年和我的对话。里面提到中学时代的理想。那是高中的某一天晚上,我和该男青年以及另外两名同学合作一个测量植物光呼吸的实验,初稿写出来后,大家在马兰拉面喝酒庆祝。酒过三巡,男青年说他的理想是赚1000万,然后捐给失学儿童,自己留100块钱打的回家。

后来,植物光呼吸的实验夭折了,我的手上还沾有丙酮和高锰酸钾的残渍。那一年我们四个的梦想分别是:当科学家、当科学家、当科学家、以及当科学家。那是新世纪第一年的春天。

多年之后,江苏卫视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上,日、台混血、香港出生的美国人安田说,他的理想是,有了一千万美元后,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更多的穷人。他的观点引起中国社会的大讨论,在这个无法产出善意的体制里,安田的善意被解读为伪善。也有人说,不一样嘛,安田是美国人,又是哈佛毕业,哈佛的校训翻译成中文,据安田说,就是"为人民服务"啊。

2002年9月30号午夜,我和没有100块钱打车回家的男青年从北大出发,沿着中关村北大街西侧的人行道,走走停停、絮絮叨叨地晃到了西直门。经过动物园对面的古生物博物馆的时候,大约已经凌晨三点多,一只侏罗纪的霸王龙站在路边灌木丛里,呆呆地望着我们,呈若有所思状。西直门外大街四下无人,偶有飞驰的汽车经过。男青年于是趁机回应了大自然的召唤。

实在走不动了,又累又困,我就一屁股坐在还没有开门的城铁13号线门口的水泥地上,靠在男青年肩上,进入梦乡。差不多快六点,我们坐上第一班城铁,又回到了五道口,就此别过。

那一别就是十年。后来,当晚四个人中的三个都去了北美,分别读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社会学、统计学和会计学。另外一个,大学毕业后进了命运多舛的谷歌中国,业余时间酷爱在common room里打乒乓球。不出所料地,谁也没成为科学家。

《搁浅》的文章写在二〇一〇年,我与男青年重逢之后。此时我深陷朝九晚五的工作压力中,而他正打算跳槽去卖拖拉机。我们想回母校看一眼,却因为没有学生证而被拒之门外。男青年总结的很精当:附中没有学生证就回不去了,就像梦想一样,那是年轻人的专利。
男青年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总结出意义,并用诗意的语言表达出来。他说我们本来坐在大船上,然后船搁浅了,大家一一上岸,分别过上幸福的生活。他说不知道梦想的终点,因为在它还来不及破灭之前,梦就醒了。

男青年说是怎样,就是怎样吧。因为我也醒了,这很好。十六岁的时候,我们最热爱Finding Neverland和刘慈欣。在找寻永不岛的远航中,我们触礁靠岸,听见新世纪的大刘说,宇宙是一个黑暗森林,杀机四伏。

忽然想絮叨这些,是因为最近我又在中关村北大街上压了一回马路。只不过这次是从南走到北,从西直门到黄庄,在马路东侧的人行道上。这一路夜色尚浅,树影婆娑,路边时不时有烧烤的香气,未见到恐龙。梦想尚未搁浅的孩子,正在与消解善意的成人世界斗智斗勇。虽然失望总是多过希望,虽然无法成圣也不舍得成仁。

这一路我钱包里有若干张一百块钱,到了黄庄,体力不支,打车回家。

"海淀黄庄是换乘车站,有去往十号线方向的乘客,请你提前做好准备。"

伟大祖国首都北京。你苍茫的夜色里,穿梭过多少夜游神的孩子与青年。我会永远想念。

Monday, April 25, 2011

琴心宛在,琴事長休

張充和 《八聲甘州》 懷 查阜西 (作於一九七〇年 New Haven)

選堂來,不自攜琴,因借與"寒泉",阜西所贈也。聞其已歸道山,乃共聽其錄音,為唏噓著久之。——


負高情、萬里寄寒泉,珍重記前游。但拂塵弄虛,琴心宛在,琴事長休。舊侶冰弦何處? 絲釣借漁舟。挾賦南天客,攜上高樓。       好邇晴空涼月,伴襟懷落落、詩思悠悠。繞芳洲碧水,一一自源頭。望中原、重招梅隱,怕岷江、燈火夢沉浮。無端又、湘云極浦,蕩盡離愁。


饒宗頤 和張充和

充和以寒泉名琴見假,複媵以詞,因和。——

感深情、秋日借寒泉,寶瑟結清游。任急弦聽飛,昔心長系,夕飲未休。漫譜家山何處? 天地入孤舟。猶似荊南客,倦賦登樓。       又聞笛聲哀怨,叫中天明月,鄉夢悠悠。自清商寢響,唱起海西頭。憶行窩、梅為誰好,怕蕓黃、驚葉點波浮。待描入、小窗短幅,與畔牢愁。


張詞比饒詞來的更有情與靈氣。"琴心宛在,琴事長休",很受觸動。兩首都抄錄在此。

Monday, March 28, 2011

十年

走出港汇广场,徐家汇的天色已经黑沉,天空飘着初春的冷雨,和十年前一样,让人瑟瑟发抖。

2001年1月,我一个人坐火车南下上海,参加传说中的"新概念"作文比赛。那年十七岁,第一次单独坐火车出远门。车是从老北京站出发,我想当然以为成西客站,还差点迟到了。

那时候,火车迟到还能退票吧。

那年,萌芽出版社规定参加复赛,只能报销硬座车票,卧铺只能付差价。

这一次是去南站。八个多小时的夜车,我知道自己吃不消坐着熬一夜了,且没有其他选择,所以买了软卧。

从出家门口到进入南站登车大厅,我看了手表,一共50分钟,其中在地铁4号线上的时间,北京大学东门---北京南站,是35分钟整。真的挺快的。

北京南站和上海虹桥火车站一样,修得和机场侯机大楼很像,比香港红磡车站"锃明刷亮"许多。一层是出发,二层是到达,地下直通地铁。由于新投入使用不久,商铺不多,人流较少,建筑物本身的存在感十分强烈。让人对它的"气派"无法忽视。

"和谐号"上面设备齐全,有一次性拖鞋,电源插头,充足的饮用、盥洗用热水,卫生间有和飞机一样的冲水设施、厕纸、镜子……每个铺位与枕头相隔的另一端,都有嵌在墙壁里的电视,可以带着耳机看歌颂高铁成就的专题片或者好莱坞枪战片……糟糕的是,我铺位上的电视坏了,关不上,必须在11点半熄灯以后,才能被强制关掉。于是好一阵子,我的电视都和车窗外的狂野灯火遥相呼应,一闪一闪亮晶晶。

只是不见了放行李的地方。上铺旁边没有放行李的空间,下铺床又很低,于是大一点的行李相就没有办法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只得立在下铺两床之间。隔壁几个卡厢住的是Kent State University的一干学生和老师,他们是国际旅行吧,带的箱子大而沉,只得放在火车过道上。好在动车里少了普快上那些推着食品车叫卖的乘务员,否则箱子们要挪移上多少个回合!

这就是整个高铁的缩影了吧,"高端"、"豪华"、"比飞机还像那么回事儿",然而,未必实用。比如我就在想,一晚上北京南开上海虹桥的动车有四、五趟,每隔十分钟发一班;然而既然都是火车上睡一觉就到,为何不多开设些特快硬卧,这样价格便宜至少一半,效果是一样的。现在,花大价钱给火车装上电视、充电插座、豪华热水炉(说不定以后能洗澡?),并强制不提供"硬卧",结果就是,我连一张特快硬卧票都买不到。花比飞机票还高的价钱坐动车,合着我就是图一个低碳啊。。


其实是想感慨十年间,几次去上海的心境变迁。写着写着写跑题了。

其实我一共去过五次上海。

90年在豫园里拿小笼包喂鱼;93年在长宁区的一个幼儿园里第一次见到美洲大蠊(即硕大会飞的蟑螂。。);01年在南洋模范中学旁的小旅馆见到郭敬明;10年深秋,在陕西南路的季风书园里等小刘……

每次都是步履匆匆,而这一次还有些一意孤行的执拗。从人民广场一路辗转到江湾镇,在城铁里向外看嶙峋的高楼和错综复杂的高架桥、街道,我觉得这是一场异域的旅行。上海财经大学的武川校区门口,见到了HX师兄。上财的前身是上海商学院,正是Writing Sample里写到的那一间。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命运像一对大手,在人生的浮云里自顾自玩儿着翻绳儿的游戏,翻着翻着,翻出个花样来,两个不相关的端点,就被自然地连接在了一起,从此不离分。又或者哗的一声,绳子从指间退了出来,美丽图案全都一笔勾销,一切都好像不曾存在过。恋爱中的HX师兄心情不错,请我吃饭,点了好多好多样,我努力吃,怎么吃也吃不完。想起来在海德园那两年,和HX师兄同住一个house,我们的伙食经常就兜兜转转在西红柿、土豆、青椒和老干妈之间,就觉得一切竟像一场梦。

场景又一次闪回到那天晚上的徐家汇。我有点儿分不清是01年还是11年,那样潮湿的空气和绵绵的雨,地面滑而暗,布满缤纷世界的梦幻泡影。少年时代对世界的认知,完全来自通俗读物的描述,我不可避免地通过安妮宝贝来熟悉"上海"。衡山路的酒吧,淮海路上巴黎春天百货,或者人民广场上,人民如潮涌。记得初中写过一个小小说的片段,是说一对少年情侣,三十多岁再次相遇,就是在上海。走在程小青笔下的安静的小街的法桐下,男猪脚送女猪脚走出家门,去往街口打车,天空恰好有雨萧瑟而至,于是男猪回屋取伞,与女猪合撑一把慢慢踱步,说起些不痛不痒的话题,隔着十几年的岁月。忽然,女猪就悄悄把左手放在男猪大衣右边的口袋里,暖手,像少年时一样。

啊,我竟然还记得这么真切。这些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给人看的、让我脸上发烧的文字。

我也不知道为啥把有法桐的故事放在想象里的上海。上海对我来说,是和缅甸、越南、纽约差不多的,都是异邦。他也好像从来都是因为消费而被描述和记忆的。我在淮海路上吃面,在人民广场买带回北京的点心,在成都北路高架桥旁小区的便利店看见"食盐售罄"的通知,在季风书园见到初中同桌,在海湾酒店与雾霭中的黄浦江对愁眠,在徐家汇的肯德基和十七岁的msherb长谈人生,在来福士的港丽与大学一年级室友聊天,在外滩附近的酒吧抽着Light万宝路喝了好几杯烈酒……

其实比起这些地方,我更想好好看看走那些无意间撞到的丰子恺故居、刘海粟美术馆。遥想十七岁的时候,不会花钱的岁月。淫雨霏霏中,我短袖T恤裹着鸭绒棉袄,一个人独闯了淮海西路上的宋庆龄故居,虹口的鲁迅墓,交大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记得在上博累坏了,霸占了苏轼《祭黄几道文》旁边的三人长椅,倒头呼呼大睡,欲罢不能。


Tuesday, March 8, 2011

集权主义的孩子

Google readers上大家在share这样一篇文章,叫做《集权主义的孩子》

我看了,也分享了,甚至还在share with notes里quote了作者对罗丽莎老师的解读。

但是,我并不是完全赞同作者的分析。

关于个人经验部分,对主观痛苦的描述,我是报以极大的同情的,也试图去努力理解作者彼时彼刻的经验。但是,以"集权主义的孩子"这样的题目来处理某一种主观经验,是足够恰当而严肃的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作者认为她在中学时代的遭遇,完全都是产生于集权主义本身的问题呢?又或者,集权主义在她的描述里,是不是也就等同于某一特殊历史、社会语境下的社会主义/集体主义呢?我觉得其所指并不清晰。

我深深同情她在中学的遭遇——1) 唯理科学科竞赛为尊,压制学生对人文科学的兴趣;2) 压抑社会性别的发展,不认同男女之间的差异,也不认同相关的文化呈现(虽然作者没有直说,但《红楼梦》阅读的不被赞许,似乎包含了这种性压抑的因素。) 不知道作者是什么时候入学,属于哪个"时代"的中学生,但推测应该和我同届或稍早(她甚至还学习了实验心理学,怕是我也该勉强叫声师姐!)我很庆幸自己所在的中学,虽然也十分重理轻文,甚至因此而"理所应当"地重男轻女,但由于学校因为客观原因,有"民主、自由"的传统和"小p大"的戏称,所以对学生个体相对较为尊重,甚至不反对早恋,很大程度上为第二性征的发育提供了宽松的环境。但,在持续多年的、我个人对自己的中学教育的反思中,我也能清楚'而敏感地辨析出学校在规训学生方面的各种"奇技淫巧",文化霸权。例如严重地重理轻文、中重男轻女;无意识地培养学生的从众心理,造成学生对权威的崇拜和服从;通过非正式渠道传播的各种关于某某某父亲是XXX的rumors,在反复的传播、被印证/证伪中,客观强化了中学生对权力的服从和崇拜……的确,中小学学生完全不必是纯洁的,他们甚至可以做出很冷酷无情的事情。我也记得在初中时代,班上三五一群的女同学扎堆,对另外的女同学指指点点的场景。

但是,这些一定都和"集权主义"有关系么?都是因果关系么?都是正相关关系么?是通过同一种机制(作者说的"科举制"/meritocracy?)实现的吗?有没有例外?如何解释例外?这些尚未辨析的问题的存在,是我觉得在share后有必要写点儿什么的原因。直觉告诉我,在"控诉"我们的中学教育的同时,要对这种批判有所警惕。

一个一直困惑我的问题是,在很多美剧里,主人公都会把high school同学聚会说成世间噩梦,把自己的高中时代列为人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对此,我一直没有能做到"感同身受"。甚至有点儿相反,在回忆里,我的小学、中学生活,虽然也经常感到来自学业的压力,因身体的发育和社交的发展出于某一特定过程而自卑、焦虑、多愁善感,因为某些老师的"斯巴达式"的教育方式而做恶梦(literally, 我现在压力大的时候还会梦到高中某科考试迟到,一道题都不会做,某位老师当场发飙的场景),但回忆里,同学们之间的友情,总是最温暖的一部分。那里面有男同学们打闹间的欢乐(有时候觉得类似于很多哺乳动物幼年间的caress练习:P ),有女同学间互相传递抄满歌词的小纸条的浪漫,有男女同学之间懵懂的、笨拙的好感的表达,也有性少数同学在自我意识尚未建立时,对于同性的拒斥与爱慕夹杂……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我觉得contextualize到当代中国基础教育机构里,无论城市、农村,发达、欠发达地区,难道一点普适性都没有吗?那么,如果把这些人,统称为"水煮的青蛙",是否太过于苛刻?

作者在陈述中,罗列了早慧的她所钟情的文学作品,印象比较深的是《红楼梦》、《张爱玲》、《万象》,这些文化资本无疑在日后,当她进入北大精英文化圈子以后,成为了她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的一种"途径"。对于很多没有资源而access到这些文化产品的人来说,他们经过层层筛选,步入文化精英层之后的痛楚,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想起来那天和阿童木和xixi在饭桌上聊究竟有多少人在p大因精神分裂或者罹患major depression而休学、退学、自杀。不多不少,我们三个人所在的三个program,都有这样的例证。而这几年脱离学校了,还是时不时有听说p大这样的问题,只不过很多,因为校方处理的方式方法,而变成隐性的。当然,p大并不一定有多少代表性,可能是某种极端例子;也当然,精神问题和制度结构问题并不是完全对应的(最近刚被人批评为动辄以权力、制度、结构看问题,忽略agency和practice....),但我想说的就是,拥有文化资本、经济资本的学生所经历的痛楚,仍然也是相对的。与那些不知挣扎的"水煮青蛙"(蒙昧不堪的隐喻?)的其counterparts相比,他们的命运,也许也还不是最"悲催"的。

至于说在作者说的"集权主义"学校里的孩子,不得不用积极参加各种运动会、表演、活动,来博得集体的认同——我也有相似的看法——在个人掌握的文化资本有限的情况下,这些非精英化的集体活动(这种运动会、文艺表演往往不要求学生有太多专业训练、素养),反而是一种起点相对公平的、参与式的赋权。就像我前一段在贾樟柯的《工人访谈录》中看到的一段描述。贾樟柯问一个女工人生的peak experience是什么,一个三线工厂女工说,她在工人子弟学校的时候,被选拔业余练长跑,后来进场,几万人的职工运动会,她跑步得了第一名,听见全场为她加油欢呼——那便是她人生的巅峰。

在去集体化/去单位化的时代,一个人如果从小没学过钢琴、芭蕾、单簧管儿,也不是从小上七万块一年的英语幼儿园从而英语演讲比赛得第一名,也没有初三暑假就去国外参加夏令营、周游世界,也没有在各种选拔考试中"脱颖而出"/参加Intel科学工程大赛/,也没有因为从小看巴赫金、罗兰巴特、列奥.施特劳斯或者学习拉丁或希腊语而被"北约"、"华约"或甘阳搞的中山班录取,那么,在她此后漫长的一生中,她的巅峰经历,也只好是婚礼的浪漫了。

至少在那一天,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在场,为她祝福,为她的美丽喝彩。——正如作者也想到的那样。


Saturday, February 26, 2011

命运无情的怒潮

*

二月尾,北京降了这个冬天的第三场雪。雪来的急,化的也快,到晚上,街上已经不怎么见白,只是敷着潮湿粘腻的一层水。

晚上快十点,M姑娘兴冲冲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坐她车出去兜风看雪景。我问姑娘想去哪里,她说想去门头沟山里,据说有个地方开上去,能看见整个北京城的夜景。

我想起了《穆荷兰道》里的一些镜头,转而列举出这个行动计划的种种弊端,比如天黑、路滑、我俩都不认道,门头沟山高、弯多、路险。M姑娘只好怏怏作罢。我问,你那些备胎们呢?要不找他们其中认道的去?

"备胎们都消失了……",M姑娘答道,"不过没关系,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滑雪,新下的雪,一定要一大早去最好!"

二〇〇三年,也就是八年前,也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我常和M姑娘还有其他若干人一起,骑车出去玩儿,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里走过夜路。我们也一起骑车穿过G109上的东方红隧道,去门头沟的爨底下玩儿,在那里围着篝火唱歌。M姑娘的嗓音,颇是醉人。

在不熟悉的人看来,M姑娘和我长得有几分神似,故而当年经常被人认错。不是把我叫成她,就是反过来。只是M天赋异禀,头脑与身体,都比我高出许多个段位。论头脑,她是当年的省状元,学的是数学科,美国留学刚一年,voice message就地道得听不出是中国人了;论体魄,她精通几乎所有我能叫的上来的体育运动,游泳是专业水准,会起独轮车,羽毛球、网球能手,滑雪刚玩儿不久就得了业余比赛的前几名。M一路狂奔,几渡情关,终又回到北京,买车、租房,过起了每天去国贸上班、做gym的生活。在深夜的卡瓦小镇,刚干掉好多仰韶大曲的她,一边啜着冰冻果汁,一边眼神迷离地看着我,问,"格格,你觉得我到底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我没有答案,却无端端地想着那许多仿佛还在眼前的往事与故人,从浓变淡,是我们越来越稀薄的青春。

*

阿童木刚拿到SINOPEC的offer的时候,兴冲冲跟我说他终于要奔赴利比亚了。

我说这地儿离撒哈拉沙漠有多远,安全不?

"石油大国,旅游城市,地中海气候,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各种安全。" 阿童木恨不得做铁臂状,直接飞过去了。作为一个找工作First choice是去伊拉克做战地记者的人,阿童木的字典里没有害怕,我猜想。

真是不错啊,学以致用。阿童木p大阿语系科班出身,研究生院先是读了阿拉伯研究最好之一的UT Austin,然后又神速念完北卡的accounting,他需要一个继能用到阿语,又能用到会计专业知识的工作,当然高薪最好。有天夜里12点多了,我在网上迷迷糊糊搜到一个SINOPEC的招聘启事,好像提到了以上几个关键词,我勉强睁着眼帮阿童木改好简历,打着呵欠点击"发送",然后就把这件事望到脑后了。

几个月后,阿童木就飞赴利比亚了。那个时候,无知的我还不知道那里是卡扎菲的老巢,不知道它的首都是的黎波里,不知道它有个城市叫Beida,更没有将它与著名的洛克比空难联系起来。因为反正,阿童木津津乐道的不是这些。他的计划是,工作一段时间就飞去意大利度假,在米兰血拼,追赶世界时装最新潮流。

除夕夜里,阿童木打电话过来跟我"扯淡",我听见电话里传来"咣——咣——"的声音,"大厨在给我们剁馅儿包饺子呐!"

"哇,真奢侈,一共三个中国人还请大厨。什么馅儿?"

"人肉馅儿,哈哈哈"。

大厨不用Email,我知道这个细节,是昨天看到阿童木抄送过来的他发给International SOS的求援信。

信里说,他们一行人困在的黎波里,进不去机场,电话也不同。现抄写每个人姓名、护照号码和邮件地址如下,请救援组织每次发信务必发给全体。名单的最后一个人,没有电邮,我猜,那是大厨。

幸运的是,阿童木一行人此时此刻,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在经历了将近一周的逃难生涯后。最紧张的时候,他们整夜听着枪炮声,看着半岛台,由唯一懂阿语的阿童木负责给公司总部写每日情况汇报:"……我们现在人身安全尚可保证,但周围环境复杂,局势紧张,枪声不断,食物仅够维持四天……"

这一回,阿童木真做了回战地记者,而且还去了意大利——在撤离到马耳他以后,他们被安排住在马耳他最古老的酒店,第二天飞罗马,由那里再飞北京。


*


化雪的日子最是冻人。这样的气温里,居然还有一身短打扮的男子,拿麦克风,站在街上,动情地唱着Beyond和张雨生。"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歌是献给母亲的,他身边的纸板上写着,母亲患肺癌三年,负债数十万,唱歌以讨钱还债……

KT同学抽烟的功夫,我一直站在那里看这男子唱歌。

"你觉得是真的么?"我问了个很愤世嫉俗的问题。

"应该是真的,大冷的天儿,谁跟这儿呆着。"

"说不定骗子的技术也与时俱进了?"

"那我们也该鼓励这种创新精神啊",这么多年,KT同学不失他的幽默感。

我们走过去,KT同学掏出些零钱放进箱子,示意我不用掏钱了,"on my behalf"。

"将来我要成立一个基金会",KT同学说。

"哈哈,那就叫KT基金吧。"

"不,应该像Bill & Melinda Gates基金会那样命名",KT同学看了我一眼。

KT同学今天穿了一件拉链和口袋都很隐蔽的毛料黑色大衣,被我嘲笑为"公务员装"好久。他说,是是是,应该在夹个人造革包,不夹皮包像科长,夹了包像民企老总的秘书,哈哈。

其实已经有大半年没见KT同学,他夏天刚回来那阵的一头卷发不见了,干净利落的平头,好像又回到中学的模样。

他点名要吃桂林米粉,还列举米粉之于汤面的种种优点。

"你知道米粉的汤比起面条汤,为什么更美味些么?"

"啊,为什么啊?" 永远都是他故弄玄虚地设问,我假装好奇地追问。。

"因为米粉的水溶性比较差,所以汤比较清,保持了食材鲜美的原味,而面条淀粉水溶性高,汤的原味就冲淡了。"

"你知道还有一种更简单的解释是什么吗?"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学会设问了。

"啊?为什么?"

"因为你是桂林人。"

KT同学这半年搬了一次家,换了三份工作,面试无数,约会情况未知。他现在每天挤公交上班,捶胸顿足没有在不必摇号的年代买车。他的专业我不懂,大概和统计学与市场研究有关。按说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应该还像十七岁每天放学之后那样,听他给我"科普"各种数理化知识,口述《科幻世界》新一期上大刘的连载,因为他讲的每一个限制级笑话而咯咯傻乐。可是,自以为在芝加哥学懂了全球资本主义谱系学的我,不再想听他给我讲跨国资本运作、金融业和股票市场、以及汇率操纵。

"你看过一本书叫《帝国》吗?"半年前我气势汹汹地问。

半年后,KT同学对我说,"你说的很对,跨国公司就是那个巨灵。"

"可是我们还是要在巨灵的阴影下生活下去",我舀起一勺原产香港西贡的满记杨枝甘露,认真地看着KT同学,"给我讲讲你刚才说的国务院一号文件聚焦水利的事儿吧。"

KT同学来了精神,他指着碗里外表透明、内有黑核的"黑珍珠",说,"啊,看,像不像虫卵?哈哈",说着啊呜一口,吞了下去,表情销魂。


- END -

Wednesday, February 9, 2011

苏东坡潇湘竹石图卷题跋/邓拓

苏东坡潇湘竹石图卷题跋

邓拓 

原载于《人民画报》1962年



我国湖南零陵以西,为潇湘二水合流处。山水平远,风景清幽。历代诗人、画家,或亲历其境,目睹山川形胜;或耳闻而神往,多有吟咏、绘图,流传至今。苏东坡所作潇湘竹石图卷,可谓古画中杰出作品之一。

展开全图,隽逸之气扑人。画面上一片土坡,两块石头,几丛疏竹,左右烟水云山,渺无涯际,恰似湘江与潇水相会,遥接洞庭,景色苍茫,令人心旷神怡,徘徊凝视,不忍离去。

记得苏东坡曾作六言诗一首,题惠崇潇湘芦雁图曰:"惠崇烟雨芦雁,坐我潇湘洞庭。欲买扁舟归去,铲人云是丹青;"今观东坡此画,恍惚置身于潇湘洞庭之间,似乎比惠崇画中意境更为深远,还应该记得,东坡曾题宋复古画潇湘晚景图三首,诗云:

"西征忆南国,堂上画潇湘。照眼云山出,浮空野水长。旧游心自省,信手笔都忘。会有衡阳客,来看意渺茫。"

"落落君怀抱,山川自屈蟠。经营初有适,挥洒不应难。江市人家少,烟村古木攒。知君有幽意,细细为寻看。"

"咫尺殊非少,阴晴自不齐。径蟠趋后崦,水会赴前溪。自说非人意,曾留入马蹄。他年宦游处,应话剑山西。"

其中许多诗句,用来题咏东坡自画之潇湘竹石图,其实也无不可。东坡学问、事业、文章、品行及一生遭遇,彰彰垂于青史,人所共知。然于诗、文以外,东坡之画流传绝少。实则,东坡能画,而且擅长于画竹、画石,据宋代何蘧"春渚纪闻"所述,东坡作画,有不少动人故事。何蘧字子远,福建浦城人,生当十一世纪末期至十二世纪初叶,为东坡晚辈,所记当较确实。据载,东坡时常作画,可举二例为证:

"先生戏笔所作枯木竹石,虽出一时取适,而绝去古今画格,自我作古。莲家所藏枯木并拳石丛筱二纸,连手帖一幅,乃是在黄州与章质夫、庄敏公者。帖云:某近日百事废懒,惟作墨木颇精,奉寄一纸,思我当一层观也。后又书云:本只作墨木,余兴未已,更作竹石一纸同往,前者未有此体也。是公亦欲使后人知之耳。"

"先生临钱塘日,有陈诉负绫绢钱二万不偿者。公呼至,询之。云:某家以制扇为业,适父死,而又自今春已来,连雨天寒,所制不售,非固负之也。公熟视久之,曰:姑取汝所制扇来,吾当为汝发市也。须臾扇至。公取白团夹绢二十扇,就判笔作行书、草圣,及枯木、竹石,顷刻而尽。即以付之,曰:出外速偿所负也。其人抱扇泣谢而出。始逾府门,而好事者争以千钱取一扇,所持立尽。后至而不得者,至懊恨不胜而去。遂尽偿所逋。一郡称嗟,至有泣下者。"

由此可见,东坡作画,简直随手拈来,自成一格。无论在纸上、绢上,随便用墨、用笔,如同写字一般。细看此图所画潇湘竹石,更加证明东坡画法具有极大创造性。画石用飞白笔法,画竹用楷书及行书撇、捺、竖、横等笔法,而稍加变化,画烟水、云山、远树则用淡墨点染,气韵生动。黄庭坚说:"东坡居士作枯槎、寿木、丛筱、断山,笔力跌宕于风烟无人之境。"诚非虚言。而此画寓意深远,尤为难得。想见东坡当时心境,大有屈子离骚情调。卷末题"轼为莘老作"五字。莘老与东坡际遇有相同之处,堪称同调。五字题款语句简练、亲切,与东坡文章风格一致;字体古朴、浑厚,一见而知其为真迹无疑。

当时东坡好友孙觉、刘挚二人,都以莘老为字。东坡题款称"为莘老作",究竟是那个莘老?似乎不便武断。因无论孙觉或刘挚,都有一个时期,在政治、思想、感情上,与东坡十分亲近。以致后来孙、刘二人,与东坡同样,被列名于"元佑党籍"。"东坡集"中有许多诗、文、书札、或寄孙莘老,或寄刘莘老。不过,孙莘老又是东坡同年友,比较而论,苏、孙之交比苏、刘之交更加深厚,则可断言。

按东坡生于公元一O三六年,死于公元一一O一年,估计此画创作时间,当在公元一一世纪后半期。当时北宋画院尚未成立,以东坡等人为代表之文人画派,运用直接观察方法,概括客观事物特征,自由写意,不受拘束,所以在画史上发生深远影响,后人得其作品,无不珍如拱璧。

九百年来,如此伟大作品,辗转保存至今,历代收藏家之功,固然不可抹杀。而此画左下角及其后幅有历代题跋文字三干余言,凡二十六家,更足为研究画史者之重要参考资料。此二十六家为:湘中杨元祥、天台叶浞、浙右李烨、闽郡郑定、吴郡钱复、钱唐高让、庐陵吴勤、榜李钱有常、庐陵蔡源、古椿李景让、华亭吴仲庄、豫章包彦肃、永嘉陈琦、温陵张仲宾、宜隐轩、独善、云安后学、钟山幻居师、南昌熊冕、复庵、赜庵、月坡道人、临川黄阳、升庵杨慎、松泉夏邦漠、古濠胡桐。题跋最晚之时间截止于明代嘉靖辛酉,即公元一五六一年。自此以后,一直秘藏于金陵李家,不肯示人,故无人得知,而为明清以来著录家所未见。

读各家题跋,实际上便是一部专题著录。其中有许多名家墨迹,为今人所罕见。如元代福建十大才子之一——闽郡郑定之墨迹,便是一例。郑定字孟宣,号澹斋,福建闽县人,为人有豪侠之气,论文讲武,善击剑,工篆隶,能诗词,著有澹斋集。此处题跋以草书写七绝一首,笔舞龙蛇,令人想见其舞剑之雄姿,非常难得。其诗曰:

苏老才名重古今,人间遗墨若南金。山云挟雨溪头过,石上琅歼起夕阴。

再如,高让、吴勤题跋墨迹亦属难得。高让字士谦,仁和人。明代洪武初年,曾任西湖书院长,累官至翰林院编修,能画,工墨竹。其题跋系一首四言诗,句云:

秀毓峨眉,文鸣韶武。永叔齐名,与可为伍。竹比翔鸾,石如蹲虎。适兴一时,清风千古。

吴勤字盂勤,庐陵人,居永新,少负英名,明洪武初试经学第一,除武昌教授、开封府教授,召入史馆,门生满天下,著有。巨山樵者集"、"黄鹤山樵集"、。幽翁集"、"六义斋集。。所作诗文,温淳平易,不为险刻峭厉之言,写字有晋人风格。此处题诗墨迹便是最好证明。原诗写道,

坡仙昔在黄州时,居闲每访孙莘老。竹石曾将写赠之,遗墨到今真是宝。

又如,明代著名学者杨慎,用七言排律题一首竹枝词,尤其值得珍视。杨慎四川新都人,字用修,号升庵,于正德、嘉靖两朝,因抗疏、撼门力谏,遭廷杖、下狱、削籍、流放云南。嘉靖戊午,公元一五五八年,升庵时年七十,乞归老于新都之桂湖,途径泸江之阳,游江山平远楼,遇金陵李甲峰,出示东坡画卷,升庵即席题诗曰:

东坡学士湖山暇,南国清游继颜谢。舟楫行供苕零吟,云烟坐入潇湘画。越人翠被雨波寒,官奴锦瑟歌声阑。挥毫写尽风中态,掀舞犹疑掌上看。琅歼落纸珠生唾,画绝名缣诗实和。未论名价重三都,先遣风流惊四座。仙翁去后几百秋,江光清澈鱼龙收。三湘夜冷黄州梦,九疑云远苍梧愁。君从何处得真迹?云是世传珍且惜。金陵携来到江阳,卷示当风开盈尺。江湖散人天骨奇,抹月批风画里诗。散花楼上新知乐,且共离筵听竹枝。

升庵与东坡,相去五百年,彼此身世之感,仿佛如一。当升庵题东坡画卷时,云南巡抚已奉嘉靖密谕,以缇骑追捕升庵,重返戍所。翌年七月,升庵遂死于永昌(今云南保山)。此竹枝词长跋流传至今,可谓升庵稀有之遗墨,岂不可贵!?

还有其他许多题跋内容,恕我不能一一介绍。但是,总观二十六家题跋,都非泛泛应酬之作,而是针对东坡之潇湘竹石图立论。如叶浞说:"百年翰墨留真迹,应写潇湘雨后枝。"李烨说:"好似湘江烟雨后,令人不厌倚蓬看。"复庵(即梁复初)说:"天高洞庭月,地远潇湘云。"月坡道人(道号起宗)说:"有兴正忆孙同年,起来淋漓泼醉墨,写出一幅潇湘烟。"特别是历任明朝工、户、吏三部尚书之夏邦谟,在题诗中更将潇湘景色作形象化之描写,说道:"东坡逸迹天下奇,竹石点染潇湘姿。恍惚二妃倚薄暮,林间或有泪痕垂1。读此题诗,更令人引起无穷感慨。

现在东坡作品已经摆在大家面前,就此进行多方面分析研究,还是刚刚开始,有待于文物鉴赏家、艺术评论家、国画家、收藏家及其他热心人士,共同努力考证、解释,更进一步接受这一份珍贵之文化艺术遗产。

资料来源:太初  周勤  胡惠萍  胡金乐  杨海征  房莉编.人生四韵.湖南出版社,1996年09月第1版.


Tuesday, February 8, 2011

记录

最近放空,没看书也没思考。见了各种朋友,参加了很多活动,使劲儿地放任自己的感性一面而不是分析的一面。

除夕夜回到北京,吃饺子看春晚,听炮竹声轰鸣,西郊各种烟火尽收眼底。

初一 见DJ,吃坦坦大炉,发现不错。感受了空旷北京的良好路况。
初二 表姐一家又一起吃坦坦大炉,见识了传说中的90后(98年)外甥,各种感慨。下午见LJ,吃呷哺呷哺,各种叙旧。原来我俩十三年前在海淀影剧院一起看的《勇闯夺命岛》,都不记得了。。
初三 见M,在大悦城,吃的是面香居。探讨信仰与人生。焦虑渐渐缓解。
初四 见JX,在首都时代广场,吃品奇pizza,惊讶居然味道还不错。去国家大剧院看了《我爱桃花》。水煮蛋设计其实很不错,观众素质令人堪忧。走在地下车库,看到那么多机动车,忽然觉得很抓狂。在卡瓦小镇喝柳橙红茶,继续探讨理想与人生。焦虑进一步缓解。

初五 见DJ和SP,幸福地吃到了无藤斋的紫姜鱼,就是开始太辣了,不够麻。和SP去美术馆看五十年捐赠展,看到了苏轼孤本画作《潇湘竹石图》,很开心地再次看到苏轼真迹,那怂着右肩的行楷,像个世间吟啸徐行的逆旅人。也了解到与邓拓有关的一段典故。很多捐赠者的生平与艺术道路,都指向一个问题:艺术家、其作品,与国家、体制的关系,与他们早年受西方训练、西方文化洗礼和后来的政治运动的关系。新中国艺术史,大有可观。印象比较深的几位:林岗,庞壔(dao),李老十,华君武。回来一查,林岗与庞壔是一对夫妇,有意思。庞家四人,父亲庞薰琹,母亲丘堤,姐姐庞壔、弟弟庞均,四人作品同时出现在展览中,真是佳话。想起去年还有机会去围观一个清华美院的沙龙,主持人就是研究新中国美术史的。看看这学期能否蹭上?

看完展览又忙不迭去中关村港丽会LJ和WYH。后来被WYH鼓励有时候要冲动一些,要听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使用理性。要直接。意犹未尽,去了卡瓦小镇,和WYH老公一起。被说哭了,有种被点穴的感觉——完全中了!于是焦虑更加缓解。

初六,就是今天,见WZY,还是在卡瓦。。。再次探讨信仰与人生,以及人际关系互动的问题。焦虑值降到一个很低的水平。

回来去了万圣,其实不想买什么书,就是想用这种方式refresh一下,帮自己找到继续干事儿的状态。

春节,马上结束了。社交告一段落。社交是一种自我滋养。跟契合的朋友们在一起,从各个层面体悟人生,就像喝鸡汤。今天,也喝了真鸡汤,爸爸煲的。我想,我很幸福。

我很好,以上琐碎的记录,献给牵挂我的你。

Saturday, February 5, 2011

可不可以不勇敢



海南闭关半月生活结束,回到北京那天正是除夕夜。飞机降落时,从舷窗向下俯瞰,半城烟火一城灯,无边无际的光亮。有点儿小激动,给几位友人发短信,说此景象,竟有"盛世帝都"的气象。有个叔叔的回复是:哈哈,开罗也曾有盛世帝都象。

其实我不是盛世论者,也怕被人误会,于是又跟那叔叔解释:"的确,我正是感慨于这种吊诡的表象与现实。"

现在再翻看自己那条回复,觉得明明就是自己个儿开不起玩笑,最近的流行语是什么来的?—— 认真你就输了。

是的,我输了。我一直都太认真,这么多年了,忽然很厌烦。

就像另一条写给我的拜年短信中,友人很贴心的说,"祝一格平权路新添亮色,学海中再展宏图"。陈冠中的《盛世2013》便是这位友人复印给我的,我的"盛世帝都"造句可会让他失望?必须承认,有那么几秒钟,我在飞机翅膀上想的真的是:北京恐怕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烟花齐放的首都吧。

这种想法挺可怕的,不是吗?我现在来自我反思这种想法,几乎是以道歉的口吻,也挺可怕,不是吗?

追寻每一种想法的政治正确,并在循环往复的言说、被批判、自我批判、修正、再次言说的过程中,不断深化这个过程,我是另一种霸权的殉难者。

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感到快乐和爱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很难说。




海南的生活很平淡。每天从不上闹钟的自然醒中开始。妈妈去农场买了新鲜油麦菜回来,爸爸在挖野草烧草木灰,邻居家一岁的娃不会说话,他趴在我肩上,玩儿一会儿我的围巾,再指着对他来说高到天边的木瓜树,恰有一枚肥硕的木瓜熟了,好像马上咕咚掉下来。

有时候三口人会去走山。在野竹林里削出三条竹杖,不需芒鞋,便沿着水泥汽车路上山。途径一大片青色的荔枝林,一个生态农庄,几个自然村落,还有60年便建好的生产队宿舍。村头有小块的梯田,种的是水稻,已经在犁地,用的是电动犁。男人在地头拉着,光脚,卷起裤管,腿就浸在水里。女人穿着胶鞋。快插秧了吧。

来往农民都骑摩托车,打赤足。听说在摩托车史前时代,他们都是溜着自行车进城,推着自行车回家。我对农耕知识一无所知,想到这条路宜骑行,反而来了劲头。摩登时代的休闲,完全与生产剥离,附着在消费上,毫无独立的可能。走上七公里,来到某国营农场的一个分生产队。水泥路消失的地方,山势骤然变陡,成片的橡胶林在冬天显出暗红色的慵懒,黑色螺旋形接段卡在树身的伤口上,等着午夜割胶的工人来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刑讯"。

大榕树、槟榔林、胡椒园,叶阔如屏风的滴水观音。在盘山小道拐弯处,一个眼大如铜铃的家伙,摒息盯着我——啊呀,谁人搅了我的天伦之乐,害我不得与老婆孩子一起专心吃草!




又有时,我们会沿着进城的公路暴走。

不远处,能看见起伏山丘,热带森林葱茏碧绿。那绿太深太浓,以至有些发乌,像是乌龙茶的颜色,漫山遍野。沿途有边防部队。营房是矮墩墩的白墙红顶,半山坡上一大片连着一大片,背对一条山谷,谷中有河水流过。由于植被过于茂盛,晴朗的日子,山头也会罩着一片湿润的云,像个浅灰色的贝雷帽,柔软熨帖地伏在碧绿的额头。高处,悬着更多大朵的白云,衬着透亮的蓝天,那种透亮,好像一眼能看见宇宙的最深处。营房四周是连里的菜地,包菜、油菜、黄瓜、番茄,这地方四季并不鲜明,气候湿润温暖,种什么活什么。楼与楼之间种了很多槟榔树,密集成排的地方,从中穿过一条黑黝黝的柏油路,看着也是那么地清新幽远。下午的阳光总是毫不吝啬地挥洒在营地的操场上,训练的新兵们背着阳光的和树影编织在一起的筐子,风声呼呼。白花花的腿就这样跑成了褐色,结实得像树上的芭蕉花。




当人无聊时,她停止与别人对话,也不理会自己的内心。她成了一种软体的动物,慢慢爬出坚硬的壳,触角慢慢张开来。开始时,小心翼翼,后来越发放肆。

欲望也张开来。却因为没有客体,而呈弥散的形态。附着在某一瞬时的情绪,一阵浓郁的气味,一声清脆的鸣叫,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一种廉价食品,一串未知号码。注意力不能长时间集中的网络时代,当一个人脱离网络,世间万物都成了她的链接,随便触碰,都引向一段遥远未知的心路旅程。你一不小心回到许多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那时你早已弃用的blog,暧昧的tile,古怪的ID,是某个人此生,对你最后的了解。

在远离网络的日子,我别无选择,只好亲近纸质的文字。

居然有《收获》这样的杂志,那就看小说吧。看长篇,因为长篇平时已经来不及读了。

不忍卒读的开头,文笔算不上一流,格局也未见的高,甚至明显流于自恋。原来,半自传的东西,写起来如此危险,很容易让人看到一个不知羞耻的自己。读到最后,被感动了。原来感动这么廉价么?只因为说中自己。小说跟算命没俩样,越是具有普适性,越容易得到认可。




三亚的街头,都是外省的车。京、津、黑、晋、粤。除夕这天,商务车们终于穿过过路费总计8000余的各种告诉,汇齐于此地。一会儿,车流会把人分发到三亚湾、亚龙湾、石梅湾,等等。他们中,有些可能是奔葛优在非诚勿扰II里给舒淇租的林间海景木屋去的。

此时此刻,在凤凰机场上空,一架空客340正向北京飞去。机上的杂志厚达百页,前十页都是地产广告。葛优的房子好像叫公主郡,前两期全部售罄,就在石梅湾。杂志的后十页,是刚升级为五星航空的海航在讲非诚勿扰II是如何植入海航广告的。

机上的座椅屏幕,强制播放海航升级五星的庆典画面。芮成钢手里拿着一份很长的串词,从头念到尾,他显然没有准备就来代表亚洲了。是的,代表亚洲——全世界目前有七家五星航空公司,新加坡、国泰、卡塔尔、马来西亚、韩亚、翠鸟、海航——全部来自亚洲。

杂志的中间部分,是讲述中国的富二代们是如何争气的"励志"故事,一个个80后小老板闪亮登场,似乎想改变仇富的穷人们,对富人道德化的指着。与之相呼应的,是关于小清晰王石如何爱苹果产品、大炮任志强如何敢言、以及攀十亿的围脖故事。当经济舱的乘客被邀请阅读这些"励志故事",被推销他们未必消费得起的无敌海景豪宅的时候,据说,头等舱的乘客在阅读养生教程,思考如何延年益寿的重大问题。他们将被邀请参加一个养生大会,届时,会有神秘嘉宾出席。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浮云散,明月照人还。这个被用滥的词背后,其实寄托了小民苍生的美好愿望。当红移膨胀着的宇宙将我们无情地孕育其中,总有人还是固执地想睡在一掌荷叶下,听曲港跳鱼,圆荷泻露,醉眠,醉眠。

寂寞无人见。

是不见人。





Sunday, January 9, 2011

微笑的面孔隐藏了一层未知的暴风雨

此歌一向在我的top10 list里,如今听来别有滋味。

《我所不能了解的事》收录在《家》专辑里,与《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一起。

那一年,罗大佑30岁。

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词/曲:罗大佑


无聊的日子总是会写点无聊的歌曲 
无聊的天气总是会下起一点毛毛雨 
笼中的青鸟天天在唱著悲伤的歌曲
谁说她不懂神秘的爱情善变的道理
一阵一阵的飘来是秋天恼人的雨
西风将也追来像是个老规矩 
给我一个不变的爱情不朽的温情 

这样的事情我到底想不想 
丢一个铜板 轻轻地盖著 猜猜她爱我不爱 
那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荒谬的世界总也会有点荒谬的乐趣
荒谬的天气总也会下点小小的及时雨 
天空中一群群飞来的雁儿成群又飞过去 
神秘的翅膀展开了像是梦幻的气息 
一阵一阵的飘来是秋天恼人的雨 
如此潇洒的幻想会不会来不及 
砍去我那万能的双手给我一对翅膀 
这样的事情我到底敢不敢 

摊开我双手问问我自己 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陌生的人们会向你说点甜言蜜语
微笑的面孔隐藏了一层未知的暴风雨 
墙上的镜子讥笑我如此幼稚的心理
熟悉的面孔掩盖著最难了解的你自己 
一阵一阵的飘来是秋天恼人的雨
刷掉多少我青春时期抱紧的真理 
如果没有缤纷的色彩只有一片黑白
这样的事情他应该不应该 
拿一枝铅笔画一个真理 那是什麽样的字
那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事